四姑娘和牤子走在礦山巷口裡,一個哭得傷心,一個臉上擦抹得駭人,路人紛紛駐足圍觀,有人誤以為四姑娘遇到了壞人。
牤子正拉著四姑娘,有兩位年輕義士義憤填膺,不分青紅皂白,跑上前揪住了牤子的脖領子。
一位義士質問牤子:“光天化日,你要乾什麼?我看你不像好人。”
“我沒乾什麼,你們誤會了,”牤子趕緊解釋,“她是……她是我妹妹。”
“妹妹?誰信呀?說話吞吞吐吐,肯定是撒謊,哪有當哥哥的把妹妹欺負痛哭流涕的,分明沒安好心。”
路人圍上前,一邊提出質疑,一邊保護起四姑娘。
“你們乾啥呀?”四姑娘厲聲道,“他不是壞人。”
“不是壞人,你哭啥呀?”一位義士問道。
“我哭啥,用不著你來管,趕緊放開他!”
四姑娘很怕牤子受到傷害,不顧一切衝到牤子跟前推搡兩位義士。
“真沒勁,好心當成了驢肝肺。”
兩位義士鬆開手,但是路人都沒有離開。
牤子道:“我和她是一起的,鬨點矛盾,都是我不好,把她氣哭了。”
“哪有你這樣當哥哥的,不知道憐香惜玉,”一位中年婦女道,“我看你倆不像城裡人,也不像是兄妹,是對象吧?”
“不是,我倆是一個屯的。”牤子解釋道。
“怎麼樣?說實話了吧,根本就不是妹妹,”那位婦女撇嘴道,“不是妹妹又不是對象,你把人家黃花大閨女拐到城裡來是啥意思?”
“閉嘴,狗拿耗子多管閒事,我們用不著你管,你算哪根蔥呀?”
四姑娘心氣不順,聽中年婦女說話很不中聽,狠狠地回懟了一句。
“唉,你這丫頭怎麼不知好歹呀?我們為了誰?不都是為你抱不平嗎?你怎麼說話呢?!”
牤子擔心事態升級,拉起四姑娘就走,路人沒再阻攔,卻聽見後麵剛才那位婦女“呸!”了一口,說道,“真沒見過這樣不要臉的,被人賣了都活該!”
四姑娘聽著,火氣上湧,想掙脫牤子回頭與那位中年婦女理論,被牤子強行拉著。
“彆惹事,咱們趕緊走!”
“你彆拉著我,她說話那麼難聽,我招他惹她了?”
“走吧,犯得上嗎?!”
四姑娘狠勁掙脫著,不肯受這份窩囊氣,牤子無奈把她攬在懷裡,架著她走,開始,四姑娘還捶打牤子幾下,後來索性依偎在牤子懷裡,一邊走一邊撅起小嘴看著牤子,享受著這短暫的溫暖和“親昵”。
兩人終於走出了那些路人的視線,牤子鬆開手,四姑娘卻不肯離開牤子的懷,始終挽著牤子的胳膊。
牤子道:“昭男,彆這樣,讓人看見不好。”
“有啥不好的?路這麼滑,你不怕我摔倒呀?”
冰雪路確實很滑,四姑娘的這個理由充分,牤子沒再拒絕,任由她挽著胳膊往前走。
即便在城裡,年輕男女這樣的舉動也不多見。
這道風景贏得了路人極高的回頭率,甚至有人隻顧看他倆,因為路滑摔了跟頭。
從大成的姑姑家到矸石山工地走街串巷抄近路大約一公裡的路途,因為路滑,牤子和四姑娘走得不是很快。
走著走著,在街上遇到賣冰糖葫蘆的老漢,稻草捆上插著紅彤彤晶瑩的冰糖葫蘆,讓人看著眼饞。
一串冰糖葫蘆隻需一毛錢,牤子恰好兜裡有零錢,索性買了三串山楂冰糖葫蘆,他留一串,送給四姑娘兩串。
四姑娘每隻手上一串冰糖葫蘆,不得不鬆開挽著牤子臂膀的手。
她拿著冰糖葫蘆才恍然大悟,不僅不感激牤子,反倒是踢了他一腳:“我讓你跟我耍心眼!”
牤子隻顧美美地吃冰糖葫蘆,笑而不語。
都說冰糖葫蘆兒酸,酸裡麵它裹著甜;都說冰糖葫蘆兒甜,可甜裡麵它透著酸。糖葫蘆好看它竹簽兒穿,象征幸福和團圓,把幸福和團圓連成串,沒有愁來沒有煩……
可是,這隻是人們美好的願望而已,此時,四姑娘體驗到的是酸甜和幸福,卻不是團圓;牤子體驗到的酸甜則是又愁又煩。
終於回到了矸石山工地,社員們聽說買糧款的事有了著落,明天就可以領到不菲的工錢了,大夥都很開心。
讓牤子沒想到的是,礦工張世傑又來看望大家。
幸福屯的社員到礦山出勞務,張世傑曾經來看望過,但當時牤子沒有來,最近聽大成的姑父說,牤子來了,他這又第二次來看望大家,主要是想見自己的恩人——牤子。
張世傑這次來,特意讓十多位工友幫忙,從食堂買出五十個白麵饅頭,他又到百貨商店買了一些魚肉罐頭慰勞大夥。
牤子見到好兄弟很高興,親自下廚,與四姑娘一起為大夥準備晚宴,張世傑也參與其中。
二賴子好多天沒來工地了,這小子運氣就是好,這樣的好事拉不下他,偏偏就在今天晚飯前趕來了,沒等他鑽進乾打壘的地窨子,在屋外就聞到了葷香味。
“你們太不夠哥們意思,有好吃的為啥不去告訴我一聲,看見沒有,我二賴子沒有人緣有天緣,老天都為我抱不平,怎麼樣?沒落下我吧。”
二賴子進屋就從肉盆裡撕出一塊肉吃了起來。
“還真把你給忘了,算你小子有口福,飯菜準備差不多了,你也彆閒著,去到工地把大夥喊回來,咱們今晚有酒有肉,好好改善一下夥食。”
“得嘞!”二賴子又撕下一塊肉,正準備去叫大夥,背後卻被四姑娘狠狠踢了一腳,二賴子一邊走一邊故意氣四姑娘:“假小子,我要是牤子,找個背旮旯就把你拿下。”
“去你麼的!”
四姑娘正在燒火,從灶坑裡拽出一個帶火的木棒就向二賴子砸去。
木棒沒有打著二賴子,卻險些把門簾子燎著了。
張世傑及時把帶火的木棒拿了回來,三個人一邊忙活一邊閒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