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身就是學西醫的,而且是留學的海歸博士,一直接受的都是西醫觀念,對傳統中醫很看不上。現在居然讓他們手術前來等一個中醫實習生,這叫他怎麼忍得了!
偏生這個病人的情況確實很危險,他自己也沒把握,怕擔責任,所以也不敢違背領導的命令貿然動手。
真是覺得無比憋屈。
於是,葉明雨氣喘籲籲地趕過來,換好無菌手術服走進來時,便看到了這位主刀醫生看著她時,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樣子。
“喂,中醫實習生!手術台不是給你兒戲的地方,要是止不了血,又耽誤了時間,患者家屬鬨起來你擔待得起嗎你!”
馮濱海很不客氣地道。
他是技術派,就算離開了泰山醫院也能找到其他去處,所以根本不怕得罪老院長跟前的“紅人”。
一聽就知道,這又是一個輕視中醫的人。
即使葉明雨好脾氣,一片好心趕過來幫忙卻被這樣質疑,也難免有些生氣。
“不管中醫西醫,都以療效說話。我還沒開始,你就斷言我止不了血,未免大話說得太早了吧?”
馮濱海冷笑一聲:
“真正說大話的人,還說彆人說大話!真是後生可畏!”
葉明雨不再理會他,徑直上前給患者把脈。
剛才換衣服的時候,外科的人已經跟她說明了情況。
患者是一個車間工人,被機器上飛出的鐵片紮進了頸部大動脈,目前因為暫時沒有拔除鐵片的緣故,流血情況還可以控製。
這也就不奇怪,為什麼頸部大動脈嚴重受傷,竟然還能堅持到送進醫院進行手術。
但手術縫合是必須取出鐵片,從血泊中尋找傷口再進行的。
他紮進的鐵片麵積比較大,根據以往的經驗,這種情況一旦取出鐵片,破壞傷口閉合性,瞬間就會造成井噴式出血,即使有輸血,在出血嚴重乾擾傷口尋找和手術縫合的情況下,患者也很難保住性命。
於是,外科主任便想到葉明雨的止血辦法,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叫人去請了她來。
——那個才培訓的住院大夫他們根本不敢用。
葉明雨首先上前把脈,了解患者身體情況。
馮濱海見狀冷嘲熱諷:“現在還要慢吞吞地把脈,要是患者正在大出血,等你把完脈人早就死了!”
葉明雨迅速把完左右兩隻手,這才回道:
“第一,患者暫時沒有生命危險,有時間進行精準治療。第二,如果你手術前不對病人身體情況進行儀器檢測,那我就服氣。”
說完,她看向跟他進來的培訓過的年輕住院醫生,對他招手讓他過來,簡單解釋了兩句:
“患者脈象細軟而沉,柔弱而滑,是為弱脈,由此可判斷出血量暫時不超過百分之十。根據病人體征,此時施針人迎穴和啞門穴的進針角度,必須比超過百分之二十後的危急情況減少十五度,進針深度減少5毫米。”
該住院醫生結合之前教的思考了一會,恍然大悟。
而此時,葉明雨已經迅速地開始了施針。
她手法嫻熟,辨穴下針又穩又快,一分鐘就完成了整個施針過程。
那住院醫生回過神來,簡直看呆了。
他卻不知,這完全是長期訓練的結果。葉明雨六七歲就開始在假人模型上練習紮針了,小縣城行醫沒那麼規範,在病人身上實踐的機會也多,她天賦又高,所以如今完全抵得上幾十年的老中醫。
“可以取鐵片了。你們開始手術吧,縫合時注意不要碰到針。”
葉明雨直起身來退到了一邊。
終於輪到自己上場,馮濱海憤憤地走上前去拔除鐵片。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態。
既希望出現奇跡,患者不要有生命危險,又希望證實自己結論的正確性,葉明雨的止血方法根本沒用,剛才等她完全是個錯誤的決定。
鐵片取出的瞬間,他趕緊後退了一步,哪知道預料中的血液噴射而出的情況根本沒有發生。
那麼大的動脈傷口,竟然隻有一點點出血,那出血量就跟水果刀割傷了手指差不多。
這完全顛覆了他的世界觀!
“馮醫生!”
助手醫生提醒地催促了一句。
馮濱海這才回過神來,趕緊平複了心態,投入了手術中。
完成了清創工作,並檢查了傷口內是否有異物殘留,醫生們這才開始了仔仔細細的縫合。
整個過程長達兩個小時。
葉明雨全程在旁邊不時注意著病人情況,並觀摩學習。最終發現,果然是術業有專攻。
讓她來做這種精細的外科手術,不再來個一二十年的功夫,恐怕是達不到那位主刀大夫的水平的。
手術完成,葉明雨按照特定的順序取下毫針,手術台旁邊的心電圖頓時恢複了正常,病人的呼吸脈搏也回來了。
馮濱海看著這一切,久久難以平靜。
葉明雨都準備離開了,他突然衝上來,激動地道:
“快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的?“
葉明雨看了他一眼:“你以前學什麼專業的?“
“西醫臨床。“
“沒學過中醫的聽不懂,說也白說。“
話落,她就轉身走了。
徒留那四十歲左右的主刀大夫呆傻在原地。
被個實習生戲弄了。
不過,確實是個很有本事的實習生,他服氣。
況且,他先前還對她態度那麼差,被戲弄也是應該的。
他實在太自大,也太迷信西方權威了。
那實習生說得很對,醫術是療效說話。療效證明了那些他以為純屬胡扯的東西確實存在,那麼,他以前對中醫的看法,就該全部改觀了。
至此一事後,葉明雨在醫院得到的尊重就更上一層樓了。整個外科和內科都知道,一個叫葉明雨的實習生,醫術水平相當高超。
*
郭老爺子的身體,還沒到危在旦夕的程度。所以,郭家人無論如何也不敢冒這個險,去相信孟向海嘴裡的瞎話,找一個22歲的醫科實習生看病。
這些天,他們也不是沒有調查過那個葉明雨。
父親是個小縣城的名中醫,從小跟著父親學醫,據學院的老師說,是個很有天賦的學生,對美容養顏方麵在C城富人圈子裡很有些名氣。
但她實在太年輕了,美容養顏這種小道,有些成績還不算匪夷所思,若說她能治療心衰竭晚期這種大病,誰敢信!
於是,他們把目標放在了新近出去旅遊,此時已經回到了H市的孟老爺子身上。
孟老爺子曾經和郭老爺子是有過交情的,因為兩家的年輕人的事情,後來才斷了交。
而且他自己也得過這個病,總是比孟向海容易心軟的。
孟老爺子聽明了郭亞城的來意,歎了口氣:
“向海給你說了實話,你怎麼就不信!“
“就是那個叫葉明雨的小神醫治好的,我們當時看著她那麼年輕,也調查了好久,如果不是桑鵬興的夫人趙雪給介紹的,我們連去都不想去。“
“孟叔,一個醫科實習生,怎麼可能治得好?“郭亞城還是不願意相信。
孟老爺子沒好氣地一瞪眼:
“我怎麼知道,沒準人家就是天賦高啊,反正就是吃了她一個多月的藥就好了。“
“孟叔你彆生氣,我不是不相信你,隻是這事實在聽起來很荒謬。“郭亞城連忙解釋。
孟老爺子哼了一聲:
“你們家老頭子那個病情比我嚴重,拖不得了,儘早去找那小神醫治吧。彆怪我沒給你們提醒啊,那小神醫規矩多得很,你們最好彆違反她的規矩,也彆質疑她,不然她不會治的。“
結束了和孟老爺子的談話,郭亞城回到了家中,告訴了他們情況,並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我決定還是去找那個葉明雨試試。”
“也對,再匪夷所思,也總不能試都不試就放棄的。”郭亞城的夫人道。
“那咱們馬上就去泰山醫院吧,這事宜早不宜晚。”郭睿也道。
畢竟,孟老爺子也隻是心衰竭晚期,若那人真能治療,本來現在是能治好的,再拖幾天卻不能治了,那就悔之晚矣。
“好,那咱們一家人一起去!”郭聰道。
郭亞城的夫人好笑地道:“去那麼多人乾什麼,又不是逛商場!讓你爸先去見見人,探探底!”
於是,郭亞城便再次撥通了葉明雨的電話。
正好葉明雨下午有空,便讓他到醫院來。到時候如果談妥當了,就可以直接去看病人。
“好,我一個小時後就到。”
來到醫院,葉明雨正在實習的血液內科,拉著一個三十多歲的醫生問了下,就聽那人熱情地道:
“你找葉醫生啊,我帶你去!“
在走廊拐了個彎,那人才在一間病房外頭停下,朝裡頭壓低聲音喊了一句:
“葉醫生,有人找。”
此時,郭亞城才敏感地注意到,這個醫生對葉明雨的稱呼有些不對勁。
一般情況下,實習生在正式員工麵前地位都不高,這人又是前輩,通常要喊也是喊小葉或者直呼其名,怎麼會像稱呼平輩一樣叫葉醫生呢?
然而,當那位穿著白大褂的年輕女醫生走出病房時,看清了她的相貌,他頓時瞪大了眼睛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