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在視頻裡看起來要精神得多,阿列克謝。告訴我醫學院是怎樣評估你的舊傷的?”
白狼騎猛地回神:“……噢,小殿下,真的沒有大礙了。”
他的困惑一直持續到跟著尼祿抵達議事廳。
而在議事廳裡,他的疑慮總算不再隻困擾他一個人,而是當場分裂成五人份。
從尼祿落座起,三名Alpha、加涅和伊娃的目光,就持續在尼祿和葉斯廷之間高速掃射,如同在看一場虛空乒乓球。
然而尼祿清醒後的第一場禦前會議,還有帝國稅務大臣、國防科技大臣以及一眾高級將領參與,Alpha們憋得兩眼發紅,卻沒能找到任何機會出聲發問。
“諸卿久等了。從現在起,我將全力主持帝國的戰後局勢。”
尼祿說,並朝那些猛地挺直身板、朝他肅穆敬禮的帝國軍官,一一點頭致意,
“考慮到這場戰爭持續時間之長、給帝國帶來災難之深重,接下來的工作可能會相當繁瑣和沉重。僅憑我一人,是無力從廢墟中拯救這個帝國的。我
希望可以得到諸卿的鼎力協助。”
“遵命,陛下!”
“諸卿請落座。”
尼祿稍稍按住腹部的繃帶,便略顯蹣跚地坐在長桌的主位上了。
在他的右手側,依然依次坐著加涅大學士、國防科技大臣、帝國稅務大臣;而空著的左側首席,卻遲遲無人入座。
海德裡希、阿撒迦和白狼騎站在那把椅子後,眼睛直勾勾往還在門邊的葉斯廷看。
葉斯廷在低頭跟秘書官們確認敕令草案,一時還沒往這邊來,於是三個Alpha也沉默地立在椅子後頭,似乎非要等出一個新的座次安排。
“……是的,西境的星盜劫掠問題已經……”
尼祿原本在跟加涅討論,目光無意中瞥過來,發現自己的左手側還聳著三座高大雕塑,導致後排被遮擋視線的將領們,不得不很委屈地伸著脖子往尼祿張望。
隨後,他的目光略往下移,便又瞥見那把椅子上熟悉的拚接痕跡——自接管太陽宮以來,他一向都是相當節儉的——一些不算太久遠的記憶,連同久違的怒意都噌噌湧上心頭,還纏著繃帶的肚子也被氣得發痛。
“我剛剛是不是已經說過,”
尼祿緊咬著犬牙,一字一句地,“請,落,座?”
三人不同程度地僵了僵。
在最後一次將目光投向葉斯廷後,海德裡希乾脆一把抽出那把椅子,並在白狼騎和阿撒迦又驚又怒的目光中,理直氣壯地把屁股砸了上去。
“等確定軍費和重建開支後,我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議題,需要諸卿共同參謀。”
尼祿不再搭理右側的鬨劇,戴著皮革手套的指尖,在桌上相抵。
他能看見葉斯廷已經跟秘書官交涉完畢,然後很低調地落座在長桌一側。
兩人的目光同時越過人群,在長桌上方不經意地一觸。
白發青年凝望著尼祿,唇角的弧以除尼祿外的人絕不可能覺察的程度,很靜謐地加深了些許。
尼祿目光狂閃,本能想起對方說“隻是想看著你”時的樣子,立刻抿住唇角,將視線躲到一邊去。
“……有關聖洛斐斯。”
他定了定神,說。
當從皇帝陛下口中聽到這個名字,所有人的脊背,都在同一時刻不由自主挺直;
所有人的臉龐,都不由自主繃緊。
當麵對造就這場史無前例的災難的魔王時,所有無關正事的念頭,都在此時此刻煙消雲散了。
尼祿在養傷期間,就已經坐在秋千上
,反反複複思考過這個決定。
因此在當下,將他所知道的聖洛斐斯與人類的糾葛全盤托出,也並不顯得特彆困難。
現在彙集在這間議事廳內的人,已經是在這個龐大帝國、金字塔頂尖上的頂尖級人才了,他隻是想聽聽他們的想法。
不出他所料。
當他的敘述最後一個字音落下,整個議事廳都被一種無言的震撼籠罩。
有很長一段時間,整個大廳完全死寂,連呼吸聲都輕不可聞。
而隨著一支光子筆不慎掉落在桌麵上——阿撒迦趕忙伸手把它撿起——所有人才像是解除石化,紛紛開始深吸氣。
“進一步的證據,我會爭取儘快在德爾斐聖殿舊址考證。
尼祿說,
“如果他所言屬實,我會考慮令帝國曆史研究所將這段舊史加以完善,並錄入人類通史中。諸卿認為如何呢?
“陛下!一名軍官猛地打斷他,“這……這或許有些不妥……
尼祿看著他:“譬如哪些方麵?
軍官:“譬如……譬如……
海德裡希:“很多方麵,陛下。如果聖洛斐斯的說法屬實,那麼人類將從受害者轉變為過錯方,不符合當前帝國受難民眾的預期。第二,雖然聖洛斐斯與人類的仇恨,是在舊聯邦時期締造,但聖殿工程既然能在帝國時期持續九百年至今,證明皇室必然有參與其中。卡厄西斯的權柄將會受到史無前例的挑戰,您在加冕後積累至今的聲望,也很可能會一掃而空。
他說完後,無聲歎了口氣:
從尼祿的眼神,他就猜出尼祿早把這些問題想過不下千百次,隻是想借他的口向眾將理清利害,然後了解他們的看法而已。
尼祿:“那麼我們掩蓋它。將人類的罪行埋入德爾斐的地底,將本次戰爭解釋為帝國聖子實際是受暗物質生命體差遣的奸細,並在人類領地潛伏長達兩千年。諸卿認為這樣如何?
又一次長久的沉默。良久後,才有軍官低聲回答:
“陛下明智。從顧全大局的角度考慮,這是最合理的處理方式。
尼祿坐在主位上,沉默地合了會兒眼。
葉斯廷遠遠地望著他。
當旁人都在焦灼地等候陛下抉擇時,他低頭掏出光子筆,開始為公開舊史做輿論規劃。
“自我加冕為皇,帝國似乎總在迎接一輪又一輪變革和戰爭,以是我從未有過機會,與諸卿深入探討這個話題。
尼祿睜開眼,寶石一般的鴿血紅瞳,緩慢環視廳
內眾人。他的舊傷未愈臉色和唇色依然有些蒼白但那席厚重王袍披在他肩上卻從不會讓人覺得對方不堪重負隻有曆史名畫般的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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