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黃琬被帶到劉協、董卓麵前時,麵色如常。
“突然闖入大臣的家中,沒有經由朝廷的決策,就直接將掌管帝都秩序的司隸校尉捆縛住,這是正確的做為嗎?”
董卓聽黃琬現在還在維持著自己體麵,眉目之間充斥著厭惡:“汝身為朝臣,卻不專心政務。身為官吏,卻不忠君愛國。身為名士,卻沒有道德傍身,憑什麼要彆人對你有尊重的行為呢?”
黃琬估計在被抓時怡然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一改平日裡沉默寡言的做派,昂著脖子與董卓爭辯:“身為臣子,身為官吏,身為名士,首先要做的就是整頓朝綱,清除逆賊!我並沒有自己做的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就算是我今日死在這裡,史書上也不會認為我黃琬做出了有損門風的事情。反倒是你董卓必然會被史官記載成禍國殃民的惡徒!”
董卓聞言大怒,抓起賈詡桌上僅有的一個陶杯往地上擲去:“還不是因為史官與你這種人都是一丘之貉!”
春秋筆法,從不能一言以蔽之。
董卓自被劉協點撥,卸下了對士人的崇敬後,赫然想通了許許多多以前自己從未想通的事情。
就比如說,這史書,同樣是士人寫的!
便是太史公,也同樣不過是士人而已!
他可以憑借著自己的喜好,給陳勝、項羽列傳,將李廣評為當世名將,甚至將“李廣難封”一直引為遺憾。
可大漢列侯本就珍貴,李廣之功確實不足以因功封侯。
更不用說,李廣還曾在漢匈之中的國戰中迷路走失。
與李廣一樣迷路的公孫敖,那可是直接被漢武帝廢為庶人!
所以,劉氏天子雖然涼薄,但在對待李廣的事情上,可謂足夠的寬容。
而且,在惜字如金的《史記》中,司馬遷卻將李廣射虎這麼一件小事寫了出來。
反觀衛青、霍去病,是為帝國雙臂,痛擊匈奴、封狼居胥,卻隻在史書上留下寥寥數語。
這般的區彆對待,若以前不注意倒也罷了,可自從注意到,當真如同食了一隻麻蠅般令人惡心!
黃琬聽到董卓的話,卻突然狂笑:“那又如何?”
“是非曲直,隻要落筆在青史上,便不容後人質疑!”
“你董卓,將來必定為萬世唾棄,為世人所憎!”
董卓身軀微微發抖,右手已經不自覺的去摸腰間的佩劍。
“不會的。”
一直沉默,沒有開口的劉協此刻突然說話。
“君子論跡,史書論果。”
劉協雙眼不帶絲毫感情的看著黃琬:“太史公春秋筆法,可依舊不能抹殺衛、霍的功績。”
“他再怎麼誇耀李廣。大破龍城、封狼居胥的功勞都不可能記在他的頭上。”
“太師倘若能夠輔佐朕中興漢室,成為當世周公,使日月所照,皆為漢土。那想必,便是史書記載,也會被當做荒謬之言!”
……
黃琬愣了片刻後,突然狂笑起來。
“世人皆傳當今天子聰慧,卻沒想到竟然這般愚蠢!”
“董卓不過一介匹夫,他如何能夠使得漢室中興?如何能做的了周公?”
“天子愚昧,奸臣當道,這是將要亡國的征兆啊!”
劉協眯起眼睛。
“按照你的說法,這天下換個天子,換個太師便能太平了?”
“正是!”
黃琬現在已然心存死誌,索性將心中想法全部說了出來——
“隻有誅了董卓,這天下才有救!”
誅殺董卓,天下真的就有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