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前。
謝晏與柳承明打了半天,最後頰上都掛著傷,青一塊紫一塊。
平躺在院中,喘著粗氣。
柳承明望著院牆之外的天,兀自笑了:“想不到向來端方的謝大郎君,也會像個市井粗夫一般,與人動手。”
唇角笑意太大,牽動了頰上的傷,他疼得“嘶”了一聲。
“嘖,謝竹君你可真下得了手。”
謝晏輕瞥了他一眼:“彼此彼此。”
他坐起身,微亂的額發隨他這動作搭在眼尾。
良久方才問道:“柳彌月,你何時想起前世記憶的?”
動手時,柳承明曾提及前世之仇,還諷刺地喚他“謝相公”,便足以說明他也重生了。
柳承明同樣坐起身,理了理半散在身後的發:“恢複神智那日,我便想了起來。”
他望向他:“你呢?”
“黃河岸邊,我瞧著車駕被火藥炸毀時,就想起了全部。”提及此事,謝晏神情仍舊恍惚,不過很快又恢複如常。
他問柳承明:“既重來一世,總不該再重蹈覆轍,你有何打算?”
前世若非錯信柳承安,他們也不會一敗塗地。
今世因為念念的緣故,太子勢力遠不比從前,隻要再提防著柳承安,一切就可以改變。
聞言,柳承明眸中閃過一道暗色:“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太子不會再囂張多久了。
沒有柳姒在,這樣心平氣和交談的場景倒是少見,他不自在地看了謝晏一眼,輕咳兩聲。
“一碼歸一碼,即便你與小姒成了婚,也依舊是能和離的。”
即便他不如意,謝竹君這廝也彆想好過。
聽著這話,謝晏感覺自己消停的怒意又有漸漸回漲的架勢,剛準備開口反擊,謝三便匆匆而來。
看見他二人狼狽的模樣以及臉上的傷後,先是驚叫一聲,隨後語無倫次。
“郎君,聖,聖人和太子,來了!”
謝晏凝眉:“可曉得為何?”
謝三喘著氣:“聖人已經曉得,賢王,要見,見賢王!”
柳承明站起身:“終於來了。”
隨後,謝三便隻瞧得見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地離開,朝正堂而去。
他跟在後頭:“郎君,等等奴啊!”
正堂內。
太子明顯有備而來,將柳姒找的所有借口都給一一擋了回去,最後就連聖人都開始懷疑起來:“六娘,究竟有何事瞞著朕?”
柳姒拱手:“兒……”
話音未落,便見武德正指著堂外驚呼:“大家,那不是賢王嗎!”
轉身看去,兩道身影攙扶著從堂外而來。
柳承明頂著一臉傷,一瘸一拐地走到聖人麵前:“兒見過聖人,聖人萬安。”
一邊說,一邊捂著心窩咳嗽。
攙扶他的謝晏也一臉坦然地行禮。
聖人見狀,驚了一跳:“賢王,你這……”
他是聽說賢王傷得很重,可沒想到這臉上全是傷痕,看著觸目驚心。
“咳咳……”柳承明聲音虛弱,“一點小傷,勞煩聖人掛心。”
看罷,聖人倒是心疼起來,原本的懷疑也煙消雲散。
太子臉色卻難看起來。
他瞧了瞧柳承明明顯整理過的衣襟,與謝晏頰上同樣的傷,故作好奇:“謝侍郎臉上這傷,寡人昨日都還未曾瞧見,怎麼今日便有了?還同賢王臉上的一模一樣?”
聽他提起,聖人也才注意:“謝竹君,你這傷又是哪兒來的?”
來之前謝晏便已想好說辭,隻是不等他解釋,柳姒便先開口。
“回阿耶,駙馬臉上這傷,是兒打的。”
自柳承明與謝晏出現後,她便一直沉默。
“你打的?”聖人顯然不信。
他印象中,六娘可不是動手打駙馬的人。
柳姒卻點頭:“是兒打的。駙馬這幾日惹兒生氣,兒心中不順,便不小心動了手。”
這樣的閨房私事,被她當眾說出來,也實在尷尬。
再見謝駙馬神情落寞,更是直接信了。
夫妻間小打小鬨,聖人不好多言,隻勸了兩句:“再生氣也不該動手,駙馬是性情和善之人,好生相處才是。”
這也就柳姒動手,若是謝晏敢動手打公主,聖人隻怕便不是輕飄飄兩句話,而是要將人殺了才算解氣。
柳姒垂眸:“兒知錯。”
“也罷。”聖人打量幾人,“既然賢王並無大礙,朕先回宮了。”
等送走聖人,太子神情變得陰鷙:“想不到賢王傷得心智不全了還能恢複,當真是幸運。”
那夜得了宮人稟報,他便去查探,果真發現賢王異樣。
如今想來,怕又是柳承明使的陰險詭計。
他冷哼:“來日方長,就怕賢王不能次次好運。”
說罷,拂袖而去。
所有人離開,一直大氣不敢喘的平意才重重鬆了口氣,對柳姒道。
“幸好聖上沒發現異樣,當真是嚇死奴婢了。”
說著,她發現柳姒臉色並不好看:“公主?”
這時她才想起,按賢王方才那模樣,他好像已然恢複了神智。
可公主卻一直以為……
柳姒站在原地,麵色肅然,隻看著俱都掛彩的兩人。
柳承明被她看得心虛,放下捂著胸口的手,張了張嘴:“小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