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我這有一些發現。”卻是朱標開了口。
“您瞧,這是我在《酉陽雜俎》中找到的記載。”說著,朱標將一本書捧到了朱元璋麵前,用手指著上麵的一個段落。
“其上說,大唐天寶年間,唐宮之中尚有柑橘豐收。”
“天寶年間,唐玄宗以洛陽為都。彼時的洛陽還能種出柑橘,而今日之洛陽,早就產不出柑橘了。”
“唔。”老朱的麵容嚴峻了幾分。
“還有。”朱標繼續道,拿出了另一本書籍。
“兒臣查閱了唐時太史局的記錄。您看。”
“玄宗在位時,長安至少有十九年冬日無雪。”
“而我大明如今,長安城那是年年飄雪。若是哪年沒雪,反倒算是稀奇了。”
老朱的臉色更難看了。李善長一臉懵逼,劉伯溫若有所思。
“上位,這長安飄不飄雪……又能如何啊?”
李善長開口問道。
“李先生還沒發現嗎。”朱元璋的語氣有些不耐。“這天下,是越來越冷了。”
“呃……”
李善長依舊不明白,朱元璋為何對區區天氣如此在意。
但老朱語氣不善,他便也沒有追問。隻是寬慰老朱道:“依老臣看,這天候時冷時暖,也是尋常。唐時長安比如今暖,那也不過隻是一陣而已。”
“我大明得天之佑,今後天氣,必定會比唐時更加風調雨順。上位大可不必介懷。”
“這可未必。”卻是沉思著的劉伯溫,打斷了李善長的話。
他抬起頭,向朱元璋拱了拱手:“上位,這天下天氣越加寒冷,隻怕確有其事。”
“臣記得,玄宗時蜀中盛產荔枝。詩人杜牧有言:‘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所言的,便是唐玄宗從蜀中運來荔枝的場景。”
“而過了幾年,蜀中荔枝竟無法生長。到我大明如今,荔枝早已退至了更南邊的嶺南生產。”
“五代時,郭彥威起兵取劉知遠天下,時值八月,黃河為冰雪所凍,劉氏依為天險的大河,竟成為坦途。”
“無獨有偶,宋時金國之亂,金兀術領大軍北臨黃河,那時亦是八月。突然天降大雪,黃河再凍,金兀術大軍安然渡過黃河,方有了靖康之變!”
劉伯溫如數家珍,這樁樁件件,竟比直接翻找史書還要清楚。朱元璋不自禁的上前兩步,朱標更是放下了手中書本,咬住了下唇。
李善長還是疑惑,他看向劉伯溫,隻覺得滿腦袋都是問號。上位在這查氣候不務正業,你劉伯溫擱著填什麼亂?
怎麼還在這給上位找起了論據、陪著一起胡鬨起來了?
“韓國公還沒看明白嗎。”
劉伯溫歎了一口氣。
“這氣溫,自唐時玄宗年間大降,而後五代之時又降,及至靖康之時再降!”
“而這三次降溫,分彆對應著安史之亂、五代亂世、靖康之變!”
“啊!”李善長這才如夢初醒,整張臉驚的煞白起來。
劉伯溫雖猜出了朱家父子查氣溫的用意,但此時,他的心中也是暗暗心驚。沒想到,此前無人注意過的這氣溫,竟然昭示著天下的興衰!
朱元璋雖不喜讖緯之學,但劉伯溫,其實是精通風水相術、讖緯之學的。他曾以畢生所學推演大明國運,然而讖緯始終是逆天之學,並不能真正的知曉過去未來。他竭儘所能,也隻能推斷出一個似是而非而已。
但這時他方意識到,這天下國運的流轉,竟是和氣候的變化,息息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