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望日。
本該氣候宜人的應天府,這一日卻帶著不同往年的一股寒。奉天殿殿門洞開著,風卷集著一股寒意吹進殿來,兩班分立的文武大臣有不少都揣緊了袖子。
今日的朔望大朝與會的大臣們,比往日更多幾分。究其原因,是北征諸將們都已凱旋了。雖然犁庭掃穴大獲成功,但由於此前北征失禮,回城時並沒有舉辦盛大的獻俘儀式,軍將們隻是默默回營,並未驚動城中百姓。
不過,朝會上的彙報工作還是要有的。丹陛之下,跪著的便是此次北征的主帥徐達、東路將領李文忠、西路將領鄧愈,以及藍玉、傅友德等北征將領。
徐達跪在最前列,他依舊身著戎裝,單膝跪地,神情中掩飾不住的慚愧:
「蒙陛下信重,將國家重器交托於臣,期臣破襲北元宗室,靖聖上起兵建元之全功。」
「然全因臣大意輕敵之故,方致北征失禮,損兵折將。還請陛下責罰!」
徐達雙手托起兵符,言辭懇切。
「陛下!此事非大將軍一人之責!輕敵冒進者乃是末將!」一位長著紮髯、麵目粗豪的武將當場就想站起。「若要怪罪,怪罪我藍玉一人就好!更何況中伏之時,若無大帥指揮若定,我中路軍頃刻傾覆矣!」
「末將認為大帥非但無罪,反而有功!」
「藍玉!」徐達扭頭,沉聲喝道:「汝是在教陛下量定功過嗎?」
「還不住嘴!」
「可……」藍玉還想再言,徐達虎目一瞪,大明現任軍神積威之下,藍玉隻得垂頭喪氣,再度乖乖跪了下來。
「陛下,藍玉粗莽忠直,隻為一心衛護臣而已,並無心冒犯聖上!」
「其殿上失儀之過臣願一體擔之!還望陛下勿要怪罪。」
禦座上的老朱隻是淡淡的看著這一切。若是從前,他可能會覺得徐達一言斥退藍玉,說明其在軍中聲望威隆,已漸成隱患。或許還會因此,而心生忌憚與疏遠徐達之意。
但此時因為朱肅的關係,他已知道藍玉在未來將會成為大明軍中的領軍人物,並作為大明下一代的軍中第一人,成為徹底覆滅北元朝廷的那把尖刀。
徐達,不過是在維護軍中的好苗子而已。
「嗬,難怪咱在曆史上要殺了這藍玉……如今聲名未顯,便如此驕橫。若是日後成了軍門之首,那還了得?」
「雖是好苗子……但還需先拔去了其上荊棘,方才使得順手。」
老朱心中暗想。朝一旁內侍揮了揮手,內侍會意,上前恭恭敬敬的將徐達幾人的兵符都收了回來,用金盤托著,送到老朱麵前任其查驗。
老朱看了看,點了點頭,揮揮手。內侍便將兵符收起,自此,大軍出征才算正式結束了。
老朱長身站起,走到徐達麵前,將他扶了起來。「汝等北征,雖是未能竟全功,但亦有北元氣數未儘之故。」
….
「勝敗乃兵家常事,那王保保亦是打老了仗的。哪有百戰百勝的道理?」
說到這個,老朱心中也是暗自歎息。他從登基之始,按耐著仇恨、捏著鼻子承認北元統治正統,吩咐善待北元降將及皇族後人,歸根結底,打著的主意就是覆滅元朝宗室之後,能名正言順的一口氣儘吞元朝全部疆域。
元庭遁入北疆,而北疆遼闊,如今讓北元喘過了這口氣,下次再想找到一舉殲滅的機會,可就更難了。
藍玉和徐達之所以會違背事先訂下的徐徐逼近的宗旨,想來也是因為北疆遼闊,擔心北元一敗之下便如驚弓之鳥,深遁大漠無處可尋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