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師兄,便是那位借宿於此的遊方僧人了麼?小僧法號道衍。”姚廣孝這才就著月光,看清那胖大和尚的樣貌,心中不由讚一句,好魁梧的和尚。
“正是,這位居士便是老衲方才所言,那位幫了本寺良多的僧人。”老方丈介紹道。“同修且不知,這位居士雖麵相凶惡,心中卻是極善的。”
“宿於本寺多年,也不知做下了多少善業。若無這位居士,老衲與徒兒這一老一小,隻怕早已是一捧白骨了。”
“阿彌陀佛。”姚廣孝合十稱善。心中卻是奇怪,居士?這麼說,此人並非是正經和尚了?
老朱雖自己也是和尚出身,但內心深處,卻是清楚天下的和尚、寺廟,少有幾個是好人。況且蒙元崇信喇嘛禍國殃民殷鑒不遠,到了本朝雖還不至於到滅佛的程度,但對和尚道士之流卻也是多方限製。
最為明顯的便是度牒方麵,若無朝廷度牒便不是官方所承認的和尚,不得居於寺廟不得傳法化緣,還要受到朝廷路引製度的限製。而朝廷發放度牒的條件卻又十分苛刻,這便導致了許多有心遁入空門者卻拿不到度牒,當不了“和尚”,隻能當一個“居士”,聊作安慰了。
這居士,可說便是佛門版本的“黑戶”,屬於無證上崗人員。老方丈這般稱呼這胖和尚,顯然這胖和尚也沒有度牒戶籍,關鍵是其形貌如此粗豪,身上又隱隱帶著肅殺血氣,不似尋常居士。姚廣孝便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不知同修此來,所為何事?”老方丈問道。
“哦。卻是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姚廣孝聞言收回了目光,從僧袍中取出兩缽棋子來。“不知師兄可有雅興,願與小僧就著月光手談一局。”
“師兄見多識廣,你我一邊手談一邊論古說佛,豈不快意?”
“阿彌陀佛。”老方丈卻是搖了搖頭。“卻是要擾了同修雅興了。老僧平生百無一用,隻知念誦經文,又何嘗會下什麼棋?”
“況且人老眼花,便是今夜月光如此清冽,也是難以視物……”
“道衍和尚,你若不嫌棄,便讓咱和你下上一局如何?”
“長夜慢慢,咱也正想著要如何消遣。卻是許久未曾下這棋了。”躍躍欲試的,卻是那胖和尚。
“阿彌陀佛,這位師兄既然願意,那正遂我心。”姚廣孝答道。兩人便分執了黑白子,在月光下擺開了陣勢,廝殺了起來。
其
實下棋隻是個引子,姚廣孝是見了這老方丈人老成瑞,又是見過前元亂世的,與他談談便足可遍知此處風土人情。他是善於謀算之人,棋藝自然也是極為精擅,故而一邊隨手落子,一邊還能與老方丈相談甚歡。
但數刻之後,他便再無法分神去探問風土人情了。全因棋盤上他所執著的黑子,此刻竟然已經全盤落了下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