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魏觀臉色一白。“這問題,本府與茹大人倒也想過。”
“隻是,是否有瘟疫,此非人力可以製之。乃天命也!”
“若是真來了瘟疫,難民堆積在城外區區一城牆也無法將瘟疫隔絕……況且,雖說江南冬日不若北方那般嚴寒,但應該……也不至於形成瘟疫吧?”
“如何不至於?”朱肅深深皺起了眉頭。他年紀輕眼睛靈便,已經看到一處棚戶之中有一女子從棚裡出來,拿了一水桶在門口水坑中舀上一桶水回到屋裡去。
在那些腐臭味中,他還分辨出了一些不太妙的味道,想來,此間並沒有專門的糞車運送穢物,難民們都是將這些穢物隨地掩埋,甚至隨便丟棄在空地街道之中……
“瘟疫豈是天命?事在人為。豈有托言天命、便不加作為的道理?”朱肅難得對魏觀板起了臉。“此處這般邋遢,依本王看,還未等到來年開春你們拉著這些難民去修壩。”
“此處,就要興起疫病,那些災民全部卷入其中了!”
魏觀有些委屈。他蘇州府平日裡調撥人手糧食,賑濟這些災民已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了。甚至和茹太素兩人拉下了老臉,去向那些城中的商賈“打秋風”,這才保障了此方投奔蘇州府的數萬災民,在災年還仍有一口粥飯果腹。
他亦知曉災民們邋遢恐生疫病。但府衙人手就這麼多,多派衙役維護此處治安、不讓災民與其他百姓接觸,他這個知府已經是竭儘了全力了。
便連城中的挑糞漢都不願接近此處西城,他這個知府,又能有什麼辦法整肅此地衛生?就這,他還經常兩頭受氣,又被手下的衙役們腹誹,又被城中尋常百姓責怪!
而且,此地雖都是災民,但平心而論,諸般條件,已經比前元時大部分的村落好上許多了。至少,所有人每天都還能分得一碗稀粥喝喝。且說到邋遢之處,那時許多鄉野之地,何嘗不是也如這般的邋遢?
“阿彌陀佛,殿下莫要苛責魏知府。”卻是隨著朱肅一起來的姚廣孝,出言為魏觀說了情。“此處災民見了我等並不喧嘩,雖形貌消瘦卻未見餓殍,說明平素還是有粥飯賑濟的。”
“貧僧昔日雲遊,亦曾見過元時賑災。似魏知府、茹禦史這般賑濟,已是極為難得了。”
“便是讓吏部的大人來此,隻怕也無從指責。若是行文到陛下處,說不得還要誇一句能吏。”
“這……這……”朱肅大為震撼。
就這?賑災賑的一群人麵黃肌瘦,這就叫能吏了?朱肅沒指望過明朝時的賑災能如同後世那樣,一船船、一車車的物資往災區裡送,誌願者們八方支援,子弟兵們氣勢如龍……
但是,也不能就這樣將災民們關在這種地獄般的地方不聞不問,隻是勉強“吊著”一條命,就可稱“能吏”了吧?
他不知道的是,在僅僅幾年之前的那世道裡,“活著”,就已經是華夏諸多百姓最大的奢望……
“這樣不行!”
朱肅感覺自己的某根心弦被觸動了。他雖然穿越前不是什麼子弟兵,也沒機會當過什麼誌願者。
但是捐款、捐物資,為救護車讓開道路,為隔離中的白衣天使們送飯送水,他也是踴躍去做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