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張禮?”朱肅透過望遠鏡,觀察著那個坐在馬紮上的青年。這青年皮膚粗糙,一身倭人常穿的吳服。要是再矮點頭再禿點,活脫脫就是一個倭人。就連在陣前搬個馬紮裝伯夷這種舉動,也毫無疑問的是一副倭人做派。
聽說張士誠昔日若論相貌,也是堂堂的一位美男子。怎麼他的二兒子竟倭化成了這般,如此的不倫不類?
“老五,不必理他。”朱樉對坐在城下的張禮嗤之以鼻。“區區一個賊徒,也敢大言不慚要你去與他答話?”
“理他一下,倒也無妨。”朱肅嗬嗬一笑,他的腦中,突然浮現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隨即低聲吩咐了身旁的狄猛幾句。
狄猛一怔,麵帶愕然的看著朱肅,見朱肅不似玩笑,抱抱拳依朱肅所言安排去了。
“本王便是大明吳王朱肅。”朱肅換上一副正經的麵容,大步走上城頭,一振蟒袍的袍袖,好一個正氣凜然的少年王爺。“汝主便是誠王之子張禮麼?本王既然在此,他又何用通傳?”
“教他自行上前答話!”
他在城頭早就備好的幾個黃銅皮製的大卷筒,用作發號施令時擴音使用。此時城上城下一片靜默,正是一副戰前的莊重氣氛。朱肅的聲音通過這簡易的擴音器遠遠傳出,竟是聲如洪鐘,城上城下都聽了個清楚。
許是沒想到朱肅年紀輕輕,嗓門竟這般大,城牆下的張禮身形明顯愣了愣。但朱肅不用通傳,他也不好再教人通傳弱了自己氣勢,隻得從坐下沒多久的馬紮上起身,朝城牆上作了一揖。
“某乃誠王之子張禮,見過大明吳王殿下。”
“兵事凶險,殿下年紀尚輕,出身不凡。還未嘗儘這人間富貴,又何必徒將自己置於險地?”
“平江乃我張氏舊都,今某率大兵前來,是勢要取此城的。”
“大海之上,尚有數萬大軍未至!殿下年紀尚幼,某不忍之,何不早早撤出此城?免得兵危戰凶,波及到殿下!”
這張禮倒是中氣十足,真沒低了氣勢。光靠一副嗓子,朱肅身在城上,竟也能聽出個七七八八來。不過他還是撇撇嘴,對著擴音器大喊道:
“張兄所言,聽得不太真切!”
“嗓門怎麼,還不如我這個年未二八的童子?張兄倒是大點聲音!這樣說話,與我吳地的嬌娘軟語何異?”
聲波陣陣,城上蘇州府兵士們被朱肅這麼一喊,皆是會心一笑。這位年輕殿下的一張嘴,倒是刁鑽,這是在埋汰對方主帥是小娘呢!
張禮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他也不知那朱肅年紀輕輕,怎就這麼大的嗓門。俗話說輸人不輸陣,這時也隻好硬著頭皮,扯著嗓子又吼了一遍。沒想到城頭那朱肅仍是大喊:“張兄張兄,你莫非還未進飯麼?”
“你此時聲音,竟是連北街的小娘也不如啦!”
“城上的兄弟們你們說,你們可聽得見嗎?”
“聽不見!”城上響起守軍們齊聲大喊,間或有哄笑之聲。本來麵對賊人還有些緊張的蘇州守軍,此時緊張之意倒是被這一鬨給消減了些許。蘇州北街多有妓所娼寮,朱肅此言,已是極儘侮辱之意了。張禮氣的七竅生煙,他怎麼也沒想到,不過是一次陣前喊話,竟然就被占了這麼多的便宜。
“張兄張兄,你何不靠近些來答話,莫不是不敢麼?”朱肅又遠遠揶揄道。
開頭的氣勢可不能輸,張禮正要踏步上前,帶傷上陣的馬奉孫趕緊將他攔了下來:“二公子如何能再往前去?”
“再向前,便是弓箭所能夠觸及之地,如今張氏大業全係於二公子一身,公子怎麼能以身犯險。”
“無妨。”張禮一把推開馬奉孫。“我有侍衛以鐵盾護住周身,還怕弓箭嗎?”
“再說了,那朱肅怎麼說,也是個王爺。少年人最好臉麵,他如何能拉下麵子,做這等不講信義之事?”
說著,帶著侍衛們大步向前,直視城上那密密麻麻的守軍如無物。
“這……”馬奉孫一時呆滯。但看著張禮此時的背影,也不覺中有些心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