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人,下一罪呢。”一直沉默著的朱肅開口說道。楊訓文見朱肅仍舊是一臉鼓勵,臉上更是一滯:想不到,這位五殿下都沒親自張口,自己的第一罪就被人給反駁回來了。
他這般作態,莫非是在蓄意羞辱老夫嗎?
天可憐見,朱肅是真心想為這位老人家鼓勁一番。但楊訓文顯然不這麼認為,他在被羞辱的感覺下迅速定下神來,在心中打著腹稿。
所謂的“五大罪”其實隻是他情急之下口出大言,如今第一罪被四殿下一介小兒駁斥,接下來的幾大罪還需細細思量才是。
很快他就有了思路,接著道:
“這第二大罪,名曰:巧言令色,盤剝百姓。”
“五殿下在蘇州之時,曾以‘重開絲路’為名,從蘇州諸富戶手中,盤剝糧草。”
“陛下,蘇州富戶亦是我大明百姓,五殿下空口白話,盤剝他人家產,這是在敗壞我大明皇家的聲名,掘我大明的根基啊!”
“蘇州百姓原為張士誠所屬,張士誠餘孽前時猶存,可見其亡我大明之心不死!若是因此事而失卻了蘇州百姓之心,讓張士誠餘孽在蘇鬆之地死灰複燃。其必定是我大明又一大心腹之患!”
楊訓文侃侃而談,越說越覺得思路通順。今上最恨的便是盤剝百姓、貪汙受賄之事。先時整治胡惟庸一黨,也多有以此名聲,下入詔獄的。
如今你兒子也沾上了這罪狀,你還能再出言庇護不成?若是如此,又何以服眾?
這一罪,總該奏效了吧?
“放屁!放屁!”
楊訓文緊張的看著老朱和朱棣朱肅,不料這父子幾個還沒什麼動作,文官之中,竟竄出一個怒氣衝衝的身影。此人飛起一腳,精準的踹在了楊訓文的腰眼子上。
楊訓文猝不及防,“啊”的一聲,毫無官體的被踹了個五體投地。
正想看看是哪位這般膽大包天,膽敢君前失儀,可尚未抬起頭,竟就有人騎在了自己的背上,一頓老拳對著自家後腦勺,鋪天蓋地的就砸了下來。
“啊?這……茹大人,茹大人,且莫動手。”是太子朱標的聲音。
“禦史何在?”
隨著老朱一聲低喝,緊接著,背上那人就被拉了開去。楊訓文好不容易爬起身,卻驚訝的發現,那位被執殿禦史拉住的人,竟然是先前被貶斥為巡河禦史的茹太素。
“啊?這……茹大人,這是為何?”楊訓文一臉不敢置信。
他與茹太素素有交情,平素也曾暢談詩文、縱論古今,算得上是誌同道合。而且,茹太素若較真起來,也算得上是清流一脈。
即便此前並無交情,可你茹太素先前不是還在殿上與五殿下放對嘛?不是應該與其勢同水火才是嗎?為何如今卻來針對起我了?
“陛下,楊訓文一派胡言!五殿下於蘇州之時,老臣亦是全程在側,豈容此人以莫須有之罪攀誣殿下?”被值殿禦史擒住的茹太素仍自憤憤,掙紮不已。
楊訓文雖早知茹太素性烈如火,是文官之中當之無愧的急先鋒。可當這把火燒到了他頭上的時候,他心中也不免惴惴。
朱肅在旁看著,驚訝於茹太素居然會跳出來之餘,倒也有幾分看大戲的有趣之感。
早聽說明朝中後期的文官們個個武德充沛,沒想到在洪武年的朝堂上,也能看到性感文官、真人放對這種戲碼。
莫非這種東西,還是從洪武朝開始就流傳下來的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