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將自己的野心直言不諱,但朱肅此時,卻恨不得將眉毛擰成一股麻繩。
平心而論,老朱想要用他整治文官,他是有心理準備的。此前老朱就不惜幫自己“抄詩”揚名,還給在朝會上弄出個“高人子弟”的光環。
作為一代雄主,老朱這般做法,不可能隻是為了在老朱家捧出個大儒而已。那時自己就猜測,老朱是準備派自己這個“老朱家最有學問的崽”,去給文官隊伍裡摻上一粒能讓文人們硌掉牙的大沙子。
但原先朱肅隻以為,老朱是想稍微對付文人而已。畢竟自董仲舒進獻“儒家”美人之後,權力雖因為“天人感應”與“三綱五常”這兩種說法而高度集中。但實際上,“天人感應”與“三綱五常”的解釋權卻始終是在儒家。
本質上,董仲舒其實是用儒家蒙蔽了漢武帝,使得儒家自此一家獨大的同時,還使後世的皇權世世代代套上了一層枷鎖,始終維持“皇帝與士大夫共天下”的局麵。
將自己這個皇子安插進文人之中,奪回一部分皇帝下放給文官的權力,也是無可厚非。
但朱肅卻沒想到,老朱並非隻是想讓自己惡心惡心文官,而是想讓自己,直接把儒家吃飯的家夥什給掀了!
儒家這口鍋,世世代代修修補補,都陸陸續續鍛了千年了!有多少人護著這口鍋?此鍋其重又何止千萬斤?這不是要他朱老五的命嗎?
再說了……不學儒家的學問,那學什麼學問?他通曉的那些科學可不是用來治人理政的。也無法填補儒家思想最為核心的道德準繩部分。
難不成要自己弄出資本論、共產黨宣言來,去補儒家空出的簍子?
看了一眼老朱身上的龍袍,朱肅表示,他可沒本事,能讓老朱自己造自己的反。
“爹,這事我辦不了。”朱肅直接來了個躺平。“您太高看我了,我可沒那當聖人的能耐。”
“而且,我還想有個善終,可不敢做這樣的事。若是把儒家的棺材板兒給掀了,天下讀書人還不日日想著把我滅了?”
“真那麼乾了,隻怕沒過多久,您就隻能發配我去鳳陽高牆,以平天下之憤了。”
“雖然發配鳳陽高牆確實美滋滋,但是以讀書人的尿性,肯定會一窩蜂的湧進鳳陽把我活活打死。就這,他們還得得意洋洋的覺得自己是維護正道,會彪炳史冊呢!”
“你……”老朱氣不打一處來。“咱怎麼生出你這個膽小怕事的疲賴小子?都是上過戰陣的人了,不過是些提不動刀的書生你也怕?”
“書生殺人可不用刀!”朱肅一梗脖子,固執己見。“他們要殺人,隻會比軍中粗漢用兵刃,更加殘忍陰毒千萬倍!”
老朱一滯。雖然仍舊生氣,卻也不得不承認老五這句話說的有理。在知曉了大明後世的諸多破事之後,對於這些儒家讀書人的忌憚,如今甚至比他對元庭的忌憚還要深厚數倍。
朱標在旁默默的聽。
見自家這位五弟對文人如此忌憚,他心中也是更多了幾分感悟。思量一番之後,他開口道:“五弟,你莫非以為,我和爹是想讓你取締儒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