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子澄吐血倒地,這場辯鬥的結果也已經毋庸置疑。被認為“不學無術”“不配為師”的五殿下朱肅徹底將對手駁倒之餘,還在小部分的儒生之中,引爆了一顆關於思想的炸彈。
儒是什麼?誰才是儒?我們日日皓首窮經,寒窗苦讀,學到的道理究竟是不是儒家真正的大道?
吐血倒地的黃子澄是儒,還是義正嚴辭的五皇子是儒?
亦或者……洋洋灑灑總結出理學道理的朱子程子……是不是儒?
誠然,大部分的儒生其實並不關心辯論的核心部分,他們隻單純的因為自己這方的黃子澄之敗而兔死狐悲,對朱肅怒目而視。但看著一小部分人若有所思的模樣,朱肅已經足夠欣慰。
真正的好戲,還在後麵自家老爺子的身上。
隻要今日成功撕扯開一道小口子,再在日後的科舉命題上徹底摒棄理學,不愁理學不自己在大明的土壤上崩潰。
在場諸多儒生,又能有多少人是當真一心鑽研學問、尊奉朱子,而不是想借著書上的學問金榜題名、為官做宰的?
笑話。
黃子澄被幾個他的幾個同鄉學子抬了下去,看樣子是去尋醫館去了。那幾個學子抬著已經暈厥的黃子澄,竟不敢替這位同鄉多說一句,甚至連與朱肅對視都不敢。
場中隻餘下死一般的寂靜。沒有儒生想出新的辨詞駁斥朱肅。
良久的沉默之後,那位平陽三老中的周如圭方親自站起身來,說道:“看來五皇子確實也習過我儒學皮毛。不過終究所學未精。需知朱子之言博大精深,非區區數言可以蔽之。殿下未能窮理,談何鄙薄理學?”
“博大精深,便是對的麼?”見這大儒赤膊上陣,朱肅也不畏懼,直言道:“若是如此,本祭酒先前留給我徒方孝孺的那些道理,又有哪一個不是博大精深?”
周如圭一愕,他身旁名為史善德的大儒站起身道:“回五殿下,終究不同。朱子所言,乃是天理。所謂‘未有天地之先,畢竟也隻是理’。天理所在,安能輕忽?”
另一位大儒鄭伯璿也起身道:“善,所謂‘理則天下隻是一個理,故推至四海而準’。理學乃窮究天理之道,與他道不同。便觀論語,哪一句說的不是一個‘理’字?隻是孔聖彼時儒學初創,未能直言罷了。”
“二程朱子繼往開來,得悟天理。此正是承孔聖之學,將儒學發揚光大也。”
平陽三老全部出列,你一言我一語,開始闡述起所謂的“天理”來。什麼“由太虛,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什麼“聖人一言一動,無不合天理如此”……
引經據典,一堆聽不懂的語言,聽的朱肅頭昏腦漲。
“三位所言,本祭酒明白了。”朱肅尋了個他們喘氣的機會,趕緊插言打斷了這三個老學究。若是任他們繼續說下去,隻怕還得再說上個三天三夜。“本王有個疑問:三位口口聲聲天道天理,言之鑿鑿。難道是親眼聽到了上天宣講天道,還是看見了天上鐫刻著天理?”
“孺子不可教。”周如圭冷笑道。“天道如何,非常人所能知之也!唯依托聖賢,一心窮理,方可窺見其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