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冷眼盯著他喝完,直到費聚連壺蓋也掀開了,把最後一滴苦丁茶也倒進了嘴裡,這才乾休。
他一口把自己手上的茶盞喝乾,然後直接將杯子摔在了地上。清脆的摔擊之聲讓這些悍將又是齊齊抖了三抖,這一回,任是情商最低的將領,也看出老朱這茶宴是來者不善了。
“咱讓你們一個個彆圈地,彆占田。對著咱答應的好好的的,彆過臉,你們都是怎麼乾的?”老朱開始圖窮匕見,一雙虎目掃過在場的文武勳臣。在掠過李善長的時候,老李頓感脖子一涼,努力的縮了縮脖子。
“你們是咱的手足兄弟啊!咱是怎麼起來的,你們一樁樁、一件件,那都是看在眼裡。”
“你們其中也不乏窮苦人,放在幾年前,哪一個家裡沒被元庭的地主豪強欺壓?哪一個家裡沒死爹娘?”
“要不是活不下去了,咱何必要帶著你們,把腦袋彆在褲腰帶上,出生入死,去博一條活路?”
眾勳貴垂首無言,都盯著桌上的那盞苦丁茶,仿佛這茶水裡都長出了花兒一般。
老朱略微頓了頓,見沒人回他,也就繼續道:“車軲轆話再說回來,咱們憑什麼起來,難道真是你們這一群所謂的淮西勳貴,個個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個個都能以一當百,那些本來還瘦的隻剩一把骨頭、甚至還在易子而食的百姓,一跟了我朱重八,個個就跟神明附體了一樣變得威武雄壯,幫著我們打敗了元庭,搶下了這個江山?”
“不是。都不是,咱們之所以能贏,是因為咱們最有良心!咱們是窮苦人出身,比陳友諒、張士誠和元庭的狗皇帝都有良心!”
“咱們心裡念著百姓,百姓也願意信咱們、幫咱們,他們把咱們當自
己人,有他們托著,咱們才能戰無不勝,才能無往不利。”
“你們圈的那些田,你們不願意拋棄,可你們有沒有想過?那些大戶投獻給你們的田裡,哪一個攥上一把,不能捏出百姓的血水來?”
“那些官兒賣給你們的商號店鋪,那是正經的商號店鋪嗎?哪一個不是他們仗著昔日元庭的勢,從百姓手裡一點一點巧取豪奪來的?”
“費老三,咱記得你在濠州當小卒的時候,咱還見過你那時候尚還健在的老娘。那時候你老娘拉著咱的手向咱訴苦,說你的大哥二哥都是做的肩上挑扁擔的小本買賣。”
“因為元庭狗官的管家覬覦你家做餅子的秘方,就劫了你家大哥二哥,騙了你家的秘方之後,又想奪你家僅有幾畝的田產。你大哥二哥為了攔著他們,被那狗官的狗腿子給殺了,你含淚背著你娘,躲到濠州參加紅巾,就是為了有朝一日給你大哥和二哥報仇。”
“現在好了,你娘死了還沒兩年,你就和那起子降官勾搭上了。用田產換了鋪麵,你自以為占了大便宜,足夠能和咱交差,一擲千金在秦淮河上飲酒……”
“你知不知道那些日進鬥金的鋪麵都是怎麼弄來的?你在花船上和那起子妓子苟且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花用的那些銀子後邊,沾了多少人的兄長老娘的血?”
“你大哥二哥是怎麼死的?他們死前最恨的是什麼?”
“你現在發跡成了費侯爺,就也和那些狗官一樣,去接手這種沾血的田土鋪麵。”
“你大哥二哥都是苦哈哈,攀扯不上如今的費侯爺?你娘一介種地的村婦,給你家的門第蒙羞了?”
“好哇,現在發跡了,你就也成了個作威作福的勳貴老爺。”
“你那時候跪在你娘麵前,說要殺儘天下狗官的時候,眼裡流下的淚可還是熱的啊!”
“怎麼?都忘啦!”
老朱聲如虎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