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卻為何要將他們拒之門外,讓這些日後有可能位列朝班的文人對您心懷怨懟,憑空樹敵呢?您不怕他們日後仇視新學、扯我們的後腿嗎?”
朱肅當時正在審閱宋濂新鮮出爐的文章,聞言將手中的文章放下,回頭看向這位相處還沒有多長時間,卻異常好學且一心為新學著想的弟子。他開口對鐵鉉道:“小鉉,《論語泰伯篇》曾有雲,‘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句話,你以為如何?”
被師尊驟然反問,鐵鉉很明顯的愣了一下。低頭思考了一會才回答道:“弟子以為,程朱對此言的解釋便甚為妥當,程子曾雲:‘聖人設教,非不欲人家喻而戶曉也,然不能使之知,但能使之由之爾。若曰聖人不使民知,則是後世朝三暮四之術也,豈聖人之心乎?’;朱子亦曾說過:‘民可使之由於是理之當然,而不能使之知其所以然也。’”
程朱對這句話的解釋,批評了漢唐之前曾流行的“愚民說”,認為孔子並非是覺得百姓愚笨不可教化。而是認為聖人的本意是“讓所有人沿著大道前行是可以做到的,而讓所有人都能知曉大道是辦不到的。”
朱肅的新學雖反對程朱,但學術之爭不是黨爭,並非要你死我活。鐵鉉作為新學門人,能夠坦然承認程朱學問之中的可取之處,讓朱肅心中頗為欣慰。
“你說的不錯。”朱肅摸了摸鐵鉉微微有些發黃的額發。“你要記住孔子此言,要做一件事,並非必須要等所有人都能理解、認同你的主張的時候,才可以去做。”
“想要做成一件事,固然應該要把朋友搞的多多的,把敵人搞的少少的。但你不能追求這所謂的朋友裡,所有人都和你一條心,都認同你的理想和主張。要怎麼把朋友搞得多多的,這朋友的‘數量’,比‘質量’顯然要更加重要。”
鐵鉉若有所思,但畢竟閱曆尚淺,眼神中仍舊疑惑。朱肅笑了笑,繼續點撥他道:
“為師一向不推崇過度崇拜先賢和聖人,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嘛!但是先賢的寶貴經驗我們也要選擇性的吸取,不能妄自尊大,全都想著推倒重來。”
“縱然是在朝中,許多人,甚至可以說絕大部分的人,其實都沒辦法看的太遠,即便傳授他聖賢道理,禮義文章,對他們來說,也隻是用來作為進身之階而已。”
“孔夫子在幾千年前,就知道民‘不可使知之’了,不是‘難以使知之’,而是‘不可使知之’。足見聖人也對自
己是不是能教化所有人持否認的態度。”
“那麼這絕大部分人,難道就要置之不理嗎?難道就要將他們排除出民族振興的大業之中嗎?你想一想,對這些人,我們應該怎麼做?”朱肅循序善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