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朱肅突然想起一事,轉頭對老朱和馬皇後道:“將毛紡技術公布,還有一樁風險。”
“‘妙雲柕’一次可出數十絲,其可以紡織的,卻並不隻有毛線而已。將此技術公布,非隻有毛紡,絲綢行業,想來也會經曆一番動蕩。”
“商賈素有重利而輕法度者,若有人為了多紡絲綢而鋌而走險,改稻為桑,其損害的卻是我大明本土的根基。我等驅使商賈,卻萬不能為商賈所謀。朝廷需先想個萬全之法才好。”
這就是之前朝廷沒有公布毛紡技術,而將其先行壟斷的理由。一旦將毛紡的織機技術公布,絲綢行業勢必也會受到影響,江南的那些商人膽大包天,昔年張士誠餘孽猖獗之時,都敢家家戶戶囤糧數萬石,引起蘇鬆糧匱,以囤積居奇……
若是織機普及,生絲原料卻供應不上,難保便不會有人鋌而走險,瞞著朝廷改將農田種桑。
資本主義的萌芽可以讓國家突飛猛進的發展,但資本主義的本質,注定了其一旦猖獗,就會蠶食其他階級的利益。一個真正能經受得住風浪的大國其核心階級必然是工農階級,隻有如此,才能保障其不被他國鉗製,始終穩步向前。因此,朱肅並無意一昧刺激商人資產階級的壯大。
對於商人,幫助他們發展的同時,也必須要始終為他們套上枷鎖,要保障他們不會蠶食底層百姓們的利益。
而且糧食,始終還是大明最核心的問題。
“咱知道。”老朱見朱肅說的鄭重,也是肅然點頭。“難為你想的如此妥當。咱會將此事發付內閣,讓他們擬出個可用的條陳來。”
“想要多織絲綢不是不行,但是決不能侵占農田種桑。咱已經讓稅務司對絲綢征以重稅,想來也會有一些作用。”
朱肅點頭,絲綢是海上商貿的主要貨物,縱有重稅,也是有利可圖。但征收重稅,卻足以限製絲綢產業發展。畢竟絲綢的主要市場還是海外,縱使產能上漲,海上商貿的運力跟不上,絲綢也賣不出去。
“既然三個孩子都已各抒己見,天德,咱這裡,也有幾句話要囑托你。”老朱道。徐達忙正襟危坐,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隻聽老朱開口道:“天德,你即將治理一國,咱如今已當了十數年的皇帝,卻也有些心得教你。”
“草原上情形複雜,終究是蒙人占了多數。你一個漢人貿然入主,想要立穩腳跟,就必須善用平衡之道。”
“平衡之道?”徐達眼神微動。朱肅也有些驚訝。平衡之道?這不是帝王之術嗎?老朱欲將帝王心術教授徐達不成?
倒也不錯,徐達此後也將秉國一方,確實需要明白一些帝王之術。
“這法子,咱自己本是不屑用的。大明如今要的是萬眾一心,用老五的話來說,就是勁要往一處使。”
“不過你要教化的是異域他鄉,情形又與大明不同。”
“蒙人勢眾,你初往和林,需時刻把持兵權自是不用咱說,這是你操弄慣了的本行。”老朱道。“自還需扶持其他勢力,與蒙人分庭抗禮。”
“老五所說的漢商是一方麵,但除了漢商,你也不可儘用蒙人。”
“高麗人、倭人、色目人……各種人等,你可儘數用之。若隻倚重蒙人,難保哪一日蒙人勢大,複奪我華夏產業。唯有諸族皆用,你魏公身為國主,居中調諧,方可高枕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