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立於一側,另一側則是李文忠、常茂等等皇親。殿中央則是老朱、馬皇後夫妻二人。老朱身著十二縫皮弁冠服,馬皇後則是穿著俗稱為鳳冠霞帔的燕居冠服。雖皆是大紅的喜慶衣冠,卻也極儘彰顯天家之莊嚴肅穆。
“周王與王妃,拜見!”擔任禮官的宋濂大聲誦道。看著朱肅成婚,今日這位諸王之師的麵上總帶著一抹欣慰與喜悅。
“婚姻,王化之綱,法陰陽以肇人倫,禮先正始求窈窕,以承內職,思在進賢……”
又是一通晦澀難懂的祝福辭後,朱肅與徐妙雲叩見皇帝、皇後,又按製跪拜長輩、奉進棗栗。之後又有議官送來膳食,二人於殿中第一次同飲共食,即為“合巹”之禮,象征著二人正式開始同甘同苦,彼此與共。行完合巹禮後,雖然之後還有朝拜、廟見、慶賀等禮,但通俗來說,此時二人的親事,就已經算是完成了。
老朱看了看馬皇後,而後站起身來,肅容道:“老五,你雖有才學,平日裡卻亦有少年無狀、浮躁失禮之處。咱看你還未成親,便將你仍舊視作孩子。然今日你已然成親,便是已然成家立業,是個大丈夫了。”
“你且記住,自今日始,你需得行穩重、奉家國,不可莽撞冒進,亦不可心懷庸碌。”
“咱的這個兒媳是一個奇女子,你不可辜負辱沒了她,知道嗎?”
老朱意有所指,朱肅知道他是在敲打自己,都成親了,彆老想著當個躺平的閒王。這樣的場麵,也容不得他插科打諢,便也肅然下拜道:“兒臣謹記。”
老朱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看向徐妙雲,麵上已然換上了一副笑臉:“妙雲孩兒,咱這兒子頑劣的緊,平素多有異舉。且勞你看好了他。”
“若受了什麼委屈,便同咱說,咱絕不留情!”
“陛下容稟:殿下才學天授,乃開辟古今之人。所行偶有異狀,也必是事出有因,絕非頑劣所致。媳婦且謝過陛下厚愛,此後必定侍奉丈夫、孝敬公婆,尊奉我朱氏先祖。”
徐妙雲不卑不亢,話裡話外,卻全是回護朱肅之意。
“嗯?哈哈哈,你這女娃兒,和老五倒是絕配!”老朱非但不惱,反哈哈大笑。他轉過頭對馬皇後道:“你瞧咱們這個新兒媳,是不是厲害的緊?”
“妹子你且看看,是不是有你年輕時候執拗勁兒?哈哈,徐天德生了個好閨女,卻便宜了我老朱家,哈哈!”
“多隆重的日子,還沒個正形!”馬皇後擰了老朱一下,看向徐妙雲的眼光,卻是掩不住的滿意。
“哈哈哈哈。”老朱今日真真是老懷暢慰,他站起身來,吩咐道:“既然大禮已成,你等且回府去吧!今夜尚有慶賀之儀,早早開宴,免得礙了洞房花燭!”
又被馬皇後擰了一下,老朱這才住了口。須臾又開口道:“去罷,回去開席!傳旨下去,今夜金吾不禁,咱愛子大婚,要城中黎民一並同樂!”
朱梓、朱杞等年幼的弟弟早耐不住在殿中久站,聽到這旨意,知曉今夜城中必然熱鬨非凡,更是開心的跳了起來。最近甚喜黏著朱肅的十一弟朱椿,更是跑到了朱肅身邊,拽著朱肅的袍袖問道:“五哥府中要開席嗎?”
“十一想吃大蹄膀!”
雖然國用日足,但老朱和馬皇後仍舊素行勤儉,宮裡供飯的禦廚,還是那個隻會做軍中大鍋菜的徐興祖。老朱家這幾個孩子,聽到有席麵吃,一個個都早已如朱肅他們當年,看到朱標偷偷帶進大本堂來的吃食那樣狂咽口水。
“哈哈哈哈,好,今日五哥府裡有的是大蹄膀!”朱棣哈哈大笑的出列抱起朱椿,笑道:“走走走,去你五哥府上。”
“四哥和小十一一起,吃光五哥府上的大蹄膀!”
……
王府街外,諸多來賓賀客絡繹不絕,王府外擺上了綿延數裡的長席,但凡往來的黔首百姓,隻要說上一句吉祥話,皆能坐在這流水席上大快朵頤一番。商人們為了引得五殿下注目,更是在數日前便在城中大肆購買煙花等物。如今一入夜,應天府更是煙花不絕,爆竹盈耳。論起熱鬨,比之數日前的皇帝萬壽也不遑多讓。
至於王府之內,就更是喜氣洋洋,張燈結彩。老朱夫妻正與徐達和謝氏說話,諸多皇子皇親笑語攀談,勳貴們亦是三兩成群,其中以費聚費老三和藍玉藍小二的聲音最大,兩人都喝多了酒,也不知是在勾肩搭背,還是正扭打在了一起。隻知道他們正說著要趁醉往沙場奮戰,隻是一會兒說要戰西域,一會又說要平瓦剌,須臾又要朝拜老朱,請令出戰……隻是早已醉的不知道老朱在哪,隻將殿上的一根廊柱當做了老朱,猶自三跪九叩,請戰不止。
老朱不以為忤,反哈哈大笑。這些勳貴們雖尤粗莽,卻是已經不再惦念著那一點小家子氣的富貴,眾將皆豪氣不失,一如當年。讓他老懷大慰。
朱肅被拖著一桌一桌的敬酒。那幾個勳貴叔伯在酒桌上絲毫沒有顧及他馬上要洞房,一個個都是海量酒豪,卻偏生要加起來合鬥他朱肅一個。幸而有幾個已經成年的兄弟幫襯,朱標、朱樉、朱棡、朱棣四兄弟幫著朱肅擋掉了不少的酒,朱肅也事先在自己的酒裡動了手腳,偷偷摻了水……饒是如此,此時的兄弟幾人,也已經有了六七分醉意。
尋了個外出放水的借口,五人一同連滾帶爬的離開了殿門,留下了身後老朱和喝瘋了的眾勳貴們如鬼哭狼嚎一般的笑聲。朱肅看著身後的門樓頓感心有餘悸:彆看如今已經開邦建國了,平日裡也一個個的架子都端的十足。但隻要喝瘋了,這群人果然還是都一個個的露出本性來。
什麼開國勳貴,什麼百戰名將……這一個個能被請上淩煙閣的好漢子,從本性上看壓根就都是土匪
啊!
“四弟,五弟今日都成親了。”兄弟幾個一邊放水,朱標一邊對朱棣道。“你這個當哥哥的,反而次次尋借口避開說親。”
“都已立了大功,加了九錫,怎仍一副任性小兒的模樣……父皇有意聯姻宋國公,你也是我朱家皇子,若是有意,大哥為你牽線搭橋怎樣?”
朱棣原本臉上還有三分醉態,忽聞此言,神情頓時一肅。他沉默了一會,終是搖了搖頭,“大哥,你知道的,弟弟隻願意做你和爹、還有雄英的冠軍侯。大明如今,諸多大業尚且未竟,又何以家為?”
“……你我本是親親兄弟,你又何必!”朱標一滯,搖頭歎了口氣。朱棣的心思他明白,無非是還在在意那所謂的靖難一事。也不願因為子嗣之事,引得他與老朱忌憚。
或許還有不想生出朱祁鎮那個丟人現眼的東西,敗壞他燕王英明神武之聲名的原因。
隻是這四弟畢竟已過二十,雖然因為朱肅提出的“本源未固,不可成親”的理論,大明上下勳貴皇子成婚生子的年齡大都推遲到了十八歲上下,二十倒也不大。但這位四弟很明顯是鐵了心思不願留下後人。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四弟不願生育,又該如何是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