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炳文語氣極為不耐,論位分,他長興侯乃是開國名將,是皇帝欽封的超品侯爵,地位在百官之上。而眼前這個這個年輕官兒,身上穿著的官服隻是個繡著黃鸝的補子,顯然隻是一位八品主事。
若非陛下有命,這樣的小官,他連與對方說一句話都嫌掉價,更彆提心平氣和的答其所問了。
耿炳文語氣不善,原以為,這位八品小官會因畏懼於他之煞氣,而不敢多問,卻不料,這個叫夏原吉的小官竟隻是微微點頭,絲毫沒有忐忑畏懼之色,而是繼續道:“這麼說來,方才皆隻是侯爺您個人的無端揣測了?”
耿炳文臉色一黑,斥道:“什麼無端揣測,你這賊廝……”
“長興侯,莫要再殿前失儀。”文官列中,身為禦史的茹太素出班喝道。
耿炳文一怔,麵上雖然憤憤,卻果然不再說話。茹太素身為禦史大夫,算是禦史們的頭頭,主管朝會禮儀的站班禦史亦是出自他禦史台,所以他出言訓斥,倒也不算是越俎代庖。
見耿炳文已然詞窮,馮勝不得已,隻得親自出列道:“長興侯所言,自不是無的放矢。”
“是不是誣告,隻看水西部所作所為便知。”
“劉氏,你是自貴陽而來……你自己說,在你離開貴陽之時,水西諸部頭人們,當時是在何處?”
馮勝淡淡道。
劉淑貞聞言,心中一個咯噔。張了張嘴,竟是不敢說出話來。
“怎麼……不敢說了麼?”馮勝冷笑道。這件事,便是他馮勝查到的能夠徹底坐實水西已反的根本證據。“你若不說,可要本國公來替你說?”
“……這……”劉淑貞額頭儘是汗珠,思來想去,與其叫這宋國公揭破,倒還不如自己主動示之以誠。
“……水西諸部的頭人們……當時……是在貴陽城下……”
“是隻頭人們在,還是部中男子皆在?”馮勝咄咄逼人。
“是……部中男子皆在……”
“陛下,真相已然大白了。”馮勝道。“若非意欲造反攻城,何必群聚城下?”
“若這不是造反,什麼才是造反?”
群臣之中,響起一片嗡嗡之聲,眾人議論紛紛,劉淑貞則是麵如金紙,這件事,是她一直不敢對皇帝陛下明言的……畢竟舍茲夫人悲憤之下,於貴陽城下紮營進逼,這樣的舉動怎麼說都說不過去。
金殿一時嘈雜,站班禦史這次卻已有了經驗,忙呼肅靜,一呼之後,眾臣方複又安靜了下來。
“陛下!”劉淑貞趕緊跪了下來,五體投地道:“水西聚眾,非為叛亂,實隻想為自家土司討個公道。其中緣由,還請陛下明察!”
“夏原吉。”老朱隻看了劉淑貞一眼,接著,便把目光轉移到了夏原吉的身上。他似笑非笑的開口:“你有何話說。”
“回陛下。”夏原吉麵色卻是不便,神色亦是不卑不亢。隻聽他泰然道:“宋國公所言,確實有理。若是有異族靠近我大明城下,無論是何理由,都應當視作叛逆。”
“可是……水西部可是異族?”夏原吉突然問道。
“水西部非我漢人,當然是異族!”卻是耿炳文插話道,說的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