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蒼微覺怒意。讓對方出題,這種從容不該出現在一個該死的商賈子弟的身上。但他太期待將範淮駁倒在地、欣賞他失去周王弟子頭銜時,那失意絕望的模樣了,是以想了一想,終究沒有推辭。
“範兄,那麼你聽好了,子曾經曰過:……”
……
“殿下,讓那黎蒼與宗豫辯鬥,這真的好嗎?”朱肅身邊,黃觀跟在快步向前走的朱肅身後,頗有些擔心的道。
“怎麼,尚賓不信宗豫能駁倒黎蒼?”朱肅道,他的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哪裡還有半分方才那怒氣滿滿的模樣?他安慰黃觀道:“放心,這一節,是宗豫自己的要求。”
“他早知這個黎蒼看他不慣,定然會想方設法阻擾他成為我這個周王的弟子。”
“故而,也已做好了準備,要與這個黎蒼文鬥一番。”朱肅道。
“也正好,今日這收徒的好戲,本就是做給那些安南士族們看的。好讓他們知道,我這個周王有多麼看重宗豫這個弟子,讓他們覺得若能拉攏宗豫,必然能夠使我這個周王乃至大明成為他們的助力。”
“讓宗豫與黎蒼辯鬥一番,也可打出宗豫的才名,使得在安南人心中的宗豫更具價值。”朱肅道。
他現在,就是要把“範淮”打造成一個人人垂涎的金娃娃,好讓黎氏意識到“範淮”是一處能夠變相奪得大明支持的“缺口”,從而將“範淮”這個內奸塞入到黎氏的決策層中去。
“黎氏和阮氏的管事接見過了麼?”朱肅問道。
“見過了。”黃觀道。“他們各自都留下了不菲的厚禮。我們也開誠布公的向黎氏阮氏提出了要求,想要我大明支持某一家,他們必須為‘範淮’出具保文,使得範淮能夠參加安南科舉。”
“這要求……是不是太輕易了些?”
“不輕易了。”朱肅道。“保文,是這些士族們在安南壟斷富貴的手段。他們看在我們的麵上為宗豫出具保文,勢必也要善始善終,不會隻是出具一份保文而已。”
“還必須要保證宗豫能夠高中為官,還需要護著宗豫一路官運亨通,如此才算完滿。保障一商賈子弟為官,這無疑是在挖士族們的牆角,給他們締造的這銅牆鐵壁一般的潛規則開一則不受影響的先例。”
“他們知道這其中的分量。做了這事,黎季犛就需要割出更多的肉,去補償其他不滿的士族們,為了證明自己的士族立場,他也會親自將口子紮的更緊。”
“口子更緊了,就該有人更不滿了。不滿越多,就會越發渴望我們大明力挽狂瀾……”
“殿下。”朱肅正和黃觀說著,三保忽然來報道。“前廳,黃先生已經駁倒了那黎蒼。”
“要將那黎蒼也趕出武曲嗎?”
“你瞧。”聽聞黃淮已經勝了,朱肅笑著看向身旁的黃觀。黃淮又不是真的沒讀過書,他本就已經二十來歲,隻怕二十多年時間,都是陪著各種儒家經典、經史子集度過的。怎麼可能贏不過一個區區邊陲小國的紈絝子弟。“既已勝了,自該將黎蒼趕將出去。”
“將他交給城內的範巨論吧,也好讓黎季犛知道本王給他留了臉麵。”
“是。”三保自下去了,朱肅轉頭,對黃觀笑道:“等到宗豫混入黎氏,尚賓你的計策,才算是初步功成。”
“你我再參詳參詳,如何讓宗豫在黎氏得到重用……”
……
武曲港另一邊,範巨論一臉凝重的看了看滿臉頹喪的黎蒼,又轉向了他身邊將他送來的黎澄,道:“大公子,你說二公子是在辯鬥中,輸給了那名出身商賈的周王弟子,因而惡了周王,被教苑遣送了回來?”
“是啊。”黎澄臉色亦有些難看。他想起了今日上午時,那一場可以說是碾壓式一般的辯論。
他沒有像弟弟那樣,偏激的認為範淮就一定是不學無術的舞弊小人,但多少,也不認為一個平民子弟,能夠在兩三個月內就勝過他們這些自小讀書的士族子弟。然而事實是,範淮勝了,勝的毫無懸念。
在弟弟黎蒼出題的前提下,範淮一改往日寡言的模樣,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猶如驚濤拍岸,將他的弟弟黎蒼徹底拍死在了教苑的地上。
直到現在,受到打擊過重的黎蒼,仍然沒有反應過來。
聽黎澄說完事情的經過,範巨論的眉頭皺的更加深了。他頗有些責怪的看著仍在低頭不語的黎蒼,道:“這……可難辦了。”
“黎公是希望二位公子能被收入周王門下。而如今,二公子卻反而惡了周王,這……”
說罷,他看了一眼黎澄,深知這位大公子於課業一途毫無建樹,遂搖了搖頭。
那位周王已讓人給他們開出了價碼,要求他們黎氏與阮氏,誰能推動那個所謂的弟子範淮做官,大明就支持哪一家。
對於這個要求,範巨論思慮良久,自覺已經徹底弄清楚了大明的意圖。
大明不信任黎氏或者阮
氏,想要在安南扶持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勢力。故而,他們選擇了沒有根基、卻又具有天授之才的範淮,想要通過安插範淮進入安南朝堂,達到遙遙掌控安南的目的。
這也就解釋了為何周王如此保護看重這個弟子,甚至不惜為他公然動怒。
根基薄弱,才好掌控,但也是因為根基薄弱,所以,才不得不借助黎氏或者是阮氏的力量,為範淮的官途夯實基礎。範巨論思慮良久,覺得黎氏可以答允大明的這個條件。一則可以通過拉攏範淮示好周王,一定程度上獲得周王支持。
二者……大明可以施恩給範淮,他們黎氏,也可以施恩給範淮。
範淮畢竟是安南人,誰親誰疏,一目了然。
日後是親近安南還是親近大明,尚未可知。
“為今之計,隻有一途了。”
“還請二位公子與我一起,將這位範淮禮請回我黎氏。縱使是三顧茅廬,也在所不惜。”範巨論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