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俊玉這一番話說的冠冕堂皇,朱富不覺有些被繞了進去。
“但……但海事司的人剛剛才找過那番鬼,那番鬼就死於非命……你讓海事司的人怎麼想?”
“萬一海事司那姓楊的起了懷疑,再順騰摸瓜之下……”
“哎爹啊,您放心,您的兒子是這般不穩妥的人嗎?”那朱俊玉頗不耐煩的打斷了自家老爹的話茬,隨後嘿嘿一笑。“這事兒,自有人會幫我遮掩。”
“在應天這地界,一板磚兒拍下去,能砸死一溜的官兒。他楊士奇還敢放肆麼?”
“有人幫你遮掩?”朱富問道:“你知會了誰?”
“自然是五城兵馬司的董吉,董將軍……”
朱俊玉得意洋洋,道:“咱每年裡,給這姓董的送上那麼多的好處,也是時候讓他好生做做事了。”
“這事兒就是董吉幫我料理的手尾。海事司的人再神通廣大,還能管得著五城兵馬司不成?”
“爹您就放一百個心吧。有董將軍在,這事兒,翻不了天去!”
他翹著二郎腿,顛兒顛兒的,一副混不吝的模樣,正巧這時,房門外忽然響起了小心翼翼的敲門聲。
“誰?”朱富不耐煩的咆哮了一聲。
“老……老爺,少爺,外邊,外邊有客來了……”傳來了管家小心翼翼的聲音。
“沒見老爺我正在這忙著嗎,什麼勞什子的客?不見!”朱富又咆哮道。
“可……可是老爺,來的是五城兵馬司的董老爺,他壓根沒在門外候著,已經闖將進來啦!”管家在門外說道。
方才正說著這董吉,卻不料轉眼間這董吉直接就不請自來了,朱富麵色頓時一變,便是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朱俊玉,麵上也現出幾分愕然。
“快,快去,快請!”朱富打開門道。
不用他說,董吉已經自己過來了。這園子他本來就來得慣了,一聽朱富正在書房,便自顧自的闖了過來。出現在朱富眼前時,身後還跟著不少朱府的小廝。
“董,董老爺,我們家老爺還沒允許您進府,您不能……”小廝急切的道。
“滾!都火燒眉毛了,還等著你家老爺同意……”董吉一副火氣很大的暴虐模樣,與方才在周王府時候大相徑庭。正好見到了朱富打開門來,董吉直接指著朱富道:“快讓你的這些手下人滾得遠些!”
“禍事了!”
“……你們,都散出這院子去,沒有本老爺發話,不準進來。”朱富說道。一眾家奴這才止住了阻攔董吉,訕訕的紛紛退下。朱富見董吉一臉急切,心中已是一聲咯噔,把他拉進門後將門關了,顫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事……天大的禍事!”董吉顧不上去在意屋內的一片狼藉,眼見朱玉俊也在這屋子裡,轉過身去指著那朱玉俊道:“你這紈絝,老子被你害的慘了!”
說著,就將朱肅吩咐他徹查阿比蓋爾之死的事,告知了朱富朱俊玉父子。
“這……這事,竟然驚動了五殿下?”朱富雙膝一軟,險些癱在地上,才剛扶住桌案,就見自己的寶貝兒子“撲通”從坐著的椅上滑了下來。
這位方才還吊兒郎當,一臉無所謂的公子哥兒,此時卻是一副臉色煞白的模樣,好不容易才扒拉著凳子腿兒站了起來。
他顧不上摔倒時被瓷片刮傷的手掌,戰戰兢兢的道:“董……董大將軍,您,您是說……”
“周王殿下他親自……”
話甚至還沒說完,牙齒就已經嚇得格格作響。
“伱這廝,害死我,害死我了!”董吉急躁的在書房裡轉著圈子。“五殿下的手段,你們是不曾見過。”
“昔日五殿下剿滅沿海倭寇的時候,殺人築京觀,一築,那就是數十個島嶼。”
“而今,東海諸島上,每個島仍都留著殿下當年築下的京觀。”
“若是被殿下知道了那事兒,那……”
說到這,這個曾經見慣了死人的廝殺漢,竟然也生生的打了一個冷顫。
南洋海寇,背後的金主,其實便是朱富和劉天恩這些商賈。
運用商貿之能,征調商賈來進行某處的開發,是朱肅曾經拿手的好戲。昔日朱肅帶著大明水師遠航襄助朱棣,順帶開辟南洋航路的時候,便曾征調了這些商賈們開發南洋諸島。
朝廷負責與諸小國交涉租界事宜,大明南洋水師負責海上巡弋威懾,而將這些租界承包給朱富這些商賈們進行開發。
在大明的威懾下,隻要這些商賈沒有胡作非為,基本上,這些租界都能夠經營起來。這些地方,基本上就是朝廷交由商賈們隨意擺弄了。大明朝廷不需要在這些地方投入額外的精力,卻能夠在南洋航路上設下據點,商賈們也能通過對這些據點的經營,以及一部分稅務的承包,來收取可觀的收入,算是朱肅為了保障住大明對南洋航線的控製,做出的一種不是辦法的辦法。
不過,欲壑難填,隨著時間推移,其中一部分商賈見大明對這些地方,頗有些鞭長莫及,除了偶爾前來補給的大明水師之外,這些地方基本就是由他們說了算。
於是,便有人生出了一些不該有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