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鳳鳴洲任官,自然不會與他們再有糾葛。”
“嗯,聽說那鳳鳴洲土地肥沃,又多有珍稀之物,且地廣人稀,可以儘情施為……我已迫不及待要去往那裡,追隨殿下一起,為我華夏子民再建一個新的家園了。”
黃淮臉上露出向往的神色,兩名錦衣衛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卻都能感受到黃淮話語中的那股憧憬和豪情壯誌。
隨後,車夫得了車內示意,揮動馬鞭。車輪滾動,馬車離開了升龍城,向著安南北邊的大明驅馳而去。
……
半個月後,武曲港。
“殿下,港城外每日裡,都有安南難民請求入港暫避。我等來者不拒,城中丁口越來越多。”一名文官在城牆上對朱肅說道。“雖我等有故國接濟,城中糧秣不虞短缺,但,城裡屋舍已然住滿。不少後來的難民,已經住到了大街之上。”
“甚至於,有難民彼此之間為了一席之地大打出手,城中治安飛速崩壞。”
“殿下,這些安南人終究不是我大明人,又何必管他們……不能再收容難民了,再收必成隱患啊!”
文官說的十分懇切。
朱肅站在城頭,看著城下在大明軍隊的護衛下,仍在有序魚貫入城的安南難民們。這些人大多隻是些貧民,但其中,也摻雜著不少帶著包裹,一看就頗有家資的安南人。他們都是被胡氏和安南士族們以征稅征兵之名盤剝,因而活不下去的安南百姓、寒門、商賈等等。
朱肅麵色不變,甚至都沒有露出凝重的神色,隻是對那文官說道:“有人鬨事,那就抓起來,當眾宣布他的罪行,而後以我大明律令認罪。”
“屋舍不夠,那就搭設屋棚,讓城中的那些屋子再擠一擠,一間屋睡一人的,給我擠進去兩人。”
“無論如何,不得製止難民進城……我大明要的就是安南民心,這些安南人走投無路,若是推拒,豈不是又將民心推回了胡季犛那邊?”
“可,可是……”那文官滿臉為難,頓足道:“殿下,即便要收攏民心,也該量力而為……”
“去做吧。”朱肅已不耐聽他多言,擺了擺手。似乎覺得應該安撫他一下,又對他補充了一句道:“不必擔憂,就快了。”
“馬上,胡季犛就該忍不住了……等他崩不住那根弦的時候,就不會再有難民擠進武曲了。”
“這……唉,殿下,下官告退。”那文官一臉無奈,看著城下仍在湧入城門的難民們,咬了咬牙,硬著頭皮下城安置那些難民去了。
他走後,站在朱肅身後的三保這才向朱肅發問:“殿下,您說胡季犛此賊就要忍不住了……敢問是什麼忍不住了?”
“伱收容難民,莫非是在等什麼麼?”
朱肅看了他一眼,並不吝嗇於教授這位好奇且頗有天資的宦官。他指了指城牆下的人潮,道:“你瞧,這些人變賣家產,拖家帶口來到這武曲港中,是因為被胡氏和士族們逼得活不下去,這才隻能來我們大明治下的這塊租界裡尋找活路。”
“這其中,不乏富商……”朱肅指了指城下,那些拖家帶口,甚至還帶著馬車的人群。能夠背井離鄉,千裡迢迢來到武曲避難的,本來就不可能全是什麼家境貧寒之輩。“安南財富,大多聚集於士族之家。似這等頗有家資的商賈、豪族,又有幾人?”
“此番胡季犛橫征暴斂,主要就是落到這些有錢無權的人家身上。可安南彈丸之地,又能有多少這樣的人家?所以隻好以破家之勢,向他們征收錢糧。”
“殿下的意思是……”三保似有所悟。“安南的大部分富商豪族,都會來到我們武曲避難?”
“能來十之三四,便如我所願了。”朱肅道。“胡季犛征收錢糧,底下的士族們想順便撈一筆,獅子大開口,這筆錢糧肯定是撈不足的。”
“到時候,胡季犛迫於阮多方的壓力,一定會再想湊足這一筆錢糧。”
“怎麼湊?他已經不敢敗壞士族們的好感了。那些貪得無厭的安南士族,也絕沒有將吃進肚子裡的肉再吐出來的道理。”
“所以……”
“所以?”三保越發好奇。
“所以,胡季犛會選擇,前來攻打我們這座接受了許多安南富商的武曲城……”
“胡氏狗賊敢來攻城?”三保不相信道。在朱肅身後,一直旁聽著朱肅和三保對話的狗兒、狄猛、曹淵等人,亦是滿臉不可思議。
來挑釁大明天威?他們是瘋了嗎?大明還沒有出手,他們安南還敢先出手不成?
“嗬,沒什麼稀奇,似這等小國,在沒挨打之前,總有些妄自尊大、喜歡上躥下跳的毛病。”朱肅道。他想起了後世那個在新中國建立之後,莫名自信心爆棚以為自己能暴打華夏,想要來華夏分一杯羹的安南。
“況且,如今胡季犛的生死大敵是阮多方……阮多方劍指升龍府,於胡季犛來說,便如同芒刺在背。”
“而我們武曲港,遠離大明本土,在胡季犛看來,就隻是一隻軟柿子,是大明的一塊飛地,他未必就不敢來攻打我武曲。”
“畢竟,若是阮多方
打進了升龍府,他這個大虞皇帝,怕是隻有自焚了……既然如此,不如從我們大明這邊打開口子。至於激怒了大明之後怎麼辦……急病亂投醫,他們未必有餘裕想那麼遠。”
三保恍然。狄猛冷哼一聲,道:“即便來我大明,也不願意從士族之中征收物資?那些士族顯然是安南之弊,攘外必先安內,胡氏若是聰明的,該花大力氣先把這些士族整治了才是。”
“哪有那麼容易?”朱肅笑道。“胡季犛選的路子就是錯的。他是先在朝中爭權,取得了朝中大權之後,才篡位稱帝。”
“他的根基就在士族的支持上。要是他敢動士族的利益,不等阮多方打來,士族們就能把他給綁了送給阮多方了。”
朱肅看著底下陸續進城的難民們,喃喃自語道:“胡季犛啊胡季犛,不破不立的道理,想必你是不會明白的。篡取陳氏政權,這意味著陳氏政權裡的那些弊病,你也要全部接納。”
“不過正好,我大明可以借你這篡位之舉,名正言順的一掃安南沉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