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戰鼓聲震顫,即便是身處城中,沉重的鼓聲也依舊如同直接敲擊在人的心間上一般。
被塞的滿滿當當的武曲城裡,已經有了人心惶惶之勢。許多人麵露懼色,聽著城外幾乎不曾止歇的隆隆鼓聲。
他們逃到武曲,是想要躲避胡氏足以讓他們破家的苛捐雜稅,但他們也未曾想過,胡氏的頭竟然有這麼鐵,竟然當真敢派出大軍,來捋大明的虎須。
“黎兄,不妙啊……”一位普通科士子,找到了剛剛出了窩棚,往城牆方向眺望的黎利。他們這些人之中,除了少數沒來得及進城的之外,大部分都已經進了武曲城。
“胡季犛喪心病狂,竟然當真敢來攻打大明租界……你說,要是城被攻破,我們該如何是好?”
那名士子滿臉擔憂的說道。
“周王殿下有名將之稱,李將軍也是將門之後,想是不會輕易落敗於胡氏之手。而且,我等都見過明軍之精銳,以胡氏手下的安南軍,該不會是明軍的對手。”黎利遠遠的眺望著前方的城樓,道。
“明軍,明軍確實精銳。但……黎兄,你可想過沒有?明軍隻有兩千之數啊!”另一位士子顯然有些驚慌,聲音裡都帶著幾分顫抖。“若是周王殿下早有對敵準備,何不從大明調來更多大軍?”
“大明……明人們若是戰事不利,隻需坐上戰船,揚帆回返大明便好。但我們……”
“萬一胡氏大軍被明軍激怒,大軍入城,將我等屠殺殆儘,可怎生是好?”
“唉,早知當日,便留在家中,即便是破了家財,至少也能留得一份性命……”
他這個說法,得到了幾名普通科士子的肯定,不少人一臉愁容,紛紛搖頭歎息。
“那該怎麼辦?莫非你還想伺機開城向胡氏獻城不成?”黎利不耐煩了,轉身怒懟那位同窗道。
“即便我等那時候留在家中,你當胡氏就會放過我等?”黎利大聲道。“胡氏狼子野心,士族們更是在我安南肆掠百年。今日你將財物獻出,他或許會饒你性命。那麼明日呢?後日呢?要完財物,要你妻女,難道為了你的一條性命,也要乖乖的將自己的妻女奉上?”
“……”
眾人沉默了,那個說出“至少也能得一條性命”的士子,更是滿臉羞窘,不敢去看黎利。
他們知道,黎利說的是對的。士族欺男霸女,在安南境內並非隻是個例。
“可……胡氏大軍數量龐大,又曾多次與占城相鬥,並非是什麼都不知曉的新兵。大明的軍隊隻有兩千,這要怎麼打?”有人道。“兩千對數萬,這是數倍之敵啊!即便仗著城池之力,又安有勝算?”
“大明的戰船就在後邊的港口上,他們隨時都能夠撤離,還不知道那周王麾下,願不願意為了我們這些安南人拚死守城。”
這個說法,再次得到了許多人的支持。許多人大點其頭,不相信周王朱肅願意讓大明士卒為了他們這些安南人拚命。
黎利隻覺得血往上衝,怒聲道:“長籲短歎,瞻前顧後,能成什麼大事?”
“這幾日裡,周王殿下及大明官僚對我等不離不棄,但凡有人來投,儘皆來者不拒,納入城中,安排吃食、住處。換來的,就是伱們這些人的惡語相向?”
“兵力懸殊又如何。大明隻有兩千人,但我不信我安南人裡,就沒有熱血男兒!”
“如若城中危急,我願意第一個登上城牆,與胡氏麾下狗賊浴血拚殺。你等有閒心在此空自饒舌,不如隨我去尋大明周王殿下投軍!”
“若是不敢,就好生閉嘴,莫要動搖了民心,拖了後腿!”
“呸,周王殿下妄教了你們聖賢書,我黎利羞與你們為伍!”
那幾個說風涼話的普通科士子羞慚滿麵,不敢直視黎利。更多人則是對黎利的這番話拍手稱讚,認為黎利說到了他們心坎裡。
“就是!與其在胡氏手中苟且偷生,不如勇而揮劍,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周王殿下何等樣人,安會敗於胡氏之手!”
“黎兄,你去投軍時記得喚我一聲,算我一個!”
一群人大聲道。
忽然間,有甲胄撞擊之聲從街尾處傳來,眾人愕然回望,隻見一隊隊盔甲鮮亮的明軍士卒,正在從街尾走來。
兩名淨街的騎士飛馳而過,百姓紛紛讓開道路。
嘩!嘩!嘩!隻聽著整齊的甲葉撞擊之聲,身著精鋼鎧甲、身披鴛鴦戰襖的明軍士卒,越過道路兩旁的人群,朝著城牆的方向而去。他們的腳步齊整,使得數百人看上去就如同一人一般的整齊,整個方陣毫無瑕疵,就像是一座山從眼前經過,方才還在唉聲悲苦、惶恐不已的安南百姓們,被這些軍隊們氣勢所震懾,全都鴉雀無聲。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明軍們喊著古怪的號子,彙合在城樓底下,而後又絡繹不絕的登上城樓的各處,鎧甲在陽光下反射,就恍如一個個站在高高雲端的天兵天將一般。城樓的正中間,一個顯眼的黃羅傘蓋,以及一麵日月懸天大旗高舉著,那是周王朱肅的所在。
一道聲音隱隱從傘蓋下傳出。“大明的戰士們,你們害怕戰爭嗎?”
“不怕!不怕!不怕!”明軍忽然齊聲高喊,聲音如雷鳴一般,瞬間蓋過了城外胡季犛大軍的隆隆鼓聲。
一些安南難民沒有防備,嚇得一個趔趄,跌坐在了地上。他們這輩子,也沒有想到過數千人齊齊呐喊,還能這般整齊的場景。<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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傘蓋下的聲音繼續傳來:“那麼,擊退敵軍,為我大明帶來新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