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季犛哈哈大笑。他生性奸詐,若這馬景昌說他之所以潛伏明營,是為了給舊主複仇,那他胡季犛鐵定是不信的。惡人一般不會相信這種情懷,他們的眼中信義也是一種用來衡量利益的籌碼。馬景昌的理由就很合他的胃口,因為大明給的不夠,因為怕權力被收回,因為想成為累世是士族,所以潛伏大明營中,找了個機會前來投奔……這個理由他相信了。
“自然,若你當真能取來周王朱肅的人頭,朕不止讓你做貴族,朕還讓你做大虞國隻我胡氏之下的,第一實權士族!”
“朕,許你做我大虞的宰相平章,另再封你為累世的國公!”胡季犛許下空頭支票道。
眼看那馬景昌麵色動容,跪地謝恩,胡季犛讓左右將他扶起,而後道:“現在可以說說,你要如何助朕,拿下那周王朱肅的人頭了。”
“是。”馬景昌站起身,平複了一下“激動”的心情。
“其實是因為陛下守城萬無一失,城外的明軍都已亂了陣腳,大為憂愁。周王朱肅之所以會遣我詐降,其實也是死馬當作活馬醫。”
這一句馬屁下去,胡季犛心中一陣暢快,不由得坐的更直了些,看這馬景昌也越來越順眼。
“他欲圖先讓我取信於您,在您信任我之後,於某夜以舉火為號,打開城門,放明軍入內……”
“確實是亂了陣腳,竟想出了如此拙劣的詐降計。”胡季犛冷哼道,儘情彰顯著他智商上的優越。
“自然拙劣,所以才說,隻是死馬當作活馬醫。即便小人被陛下你一刀宰了,於大明而言,其實也就是死了個安南外人,他周王朱肅毫不心疼。”馬景昌道。“不過,小人卻想到了一樁將計就計之法。”
“那周王年紀不大,卻是急功好利,以往就曾總將明軍將士的功勞據為己有,故而才掙下了這好大的名將名頭。”
“但因為他是明國皇帝之子,一眾明軍將士也不敢對此置喙,隻是一昧縱容吹捧。這也使得周王朱肅越發自高自大。”
“這一次若是他的計策‘成功’,小人料他定會率先入城,賺取這先登的名頭。若是我等將計就計,設下埋伏伏殺周王,豈不是就能取下了周王朱肅大好的項上人頭?”馬景昌道。
“伏殺周王……”胡季犛聽了,大為心動。彆看他總標榜自己的升龍城固若金湯,但其實,心裡還是害怕的。
明軍的手段太多了,火炮、熱氣球、還有前日裡那個掘城牆引爆的戰術,都讓他每日裡心驚膽戰,茶飯不香。現在暫時占下優勢是因為城下的明軍還沒有不計損失的攻城,若是當真不計損失,胡季犛沒有信心自己能守住城牆。
即便不強攻升龍府,以大明的國力,大可以不計損失的圍城和他硬耗,雖說城中如今儲備充足,卻也未必耗得過大明國庫。
伏殺周王朱肅,或許會引來明軍的報複……但若是能抓住機會擒拿周王朱肅,那便可以以周王朱肅為籌碼,向明軍提請議和以及要求明軍敕封。大明自我標榜為天朝上國,隻要自己拿到敕封,大明就必定不會再次發兵攻打,那麼自己就可算是站穩了腳跟,也有了餘力慢慢料理境內的這一團亂麻。
說不定,用這周王朱肅,還能從大明換來許多的贖金彌補損失……胡季犛想道。
“……朕還需與諸臣工商討一番。”胡季犛雖然心向往之,但終究沒有完全昏頭,還知道征求麾下智囊們的意見。
於是向階下的眾臣看去,眾臣竊竊私語了許久,一人越眾而出道:“陛下,臣以為此乃良機,可以一試,左右隻是將明軍騙至甕城伏殺,即便明軍已有準備,入了甕城,也不過是我大虞的甕中一鱉。”
“陛下,臣以為此事大有可為。”
“陛下,臣亦如此。”
“臣附議!”
“附議……”
很快,大部分的臣工們就都同意了這個計策,胡季犛興奮的一拍龍椅,道:“好!既如此,我等便將計就計,給大明來一下狠的!”
“馬愛卿,你說,明人要你何時舉火為號?”
他胡季犛也是深諳拉攏人心之術的,這時候已經開始叫上“愛卿”了。
“回陛下,這詐降計策也是那周王臨時想的,粗陋的緊,並未要求具體時間。”馬景昌道。他蛇打棍上,也上杆爬的做出了一副以臣子自居的架勢。
“不過,臣以為,應該先緩一段時日。畢竟臣‘取得信任’也需要一段時間,若是太快就‘取得’了您的信任,城外的明軍必定生疑。”
“有理,有理!”胡季犛對馬景昌的謹慎大加讚許,心中已經完全相信了他是真心投奔。畢竟若是詐降,如何會為他考慮的這般周到?“既如此,七日之後,我等便實施詐降之計,誘那周王朱肅入城!”
“是!”殿中轟然應道,胡季犛哈哈大笑,隻覺得胸中積鬱一掃而空。
今夜可以睡個好覺了。
……
“殿下,三保被安南人接入城中,已經有大半日了。現在城中還沒動靜,也不知三保是否成功實施了計策。”
朱肅身邊,狗兒
時不時越過簾幕,看向城樓。
他與三保也算共事了許多年,兩人一同伺候朱肅,感情亦是甚佳。三保為人謙遜知禮,對狗兒這個前輩十分尊敬,故而狗兒也將他看做了自己人。
“放心罷,沒動靜,就是最好的消息。若三保已經失手,頭顱早被胡季犛掛出來打擊我大軍士氣了。”朱肅仍舊低著頭查看著輿圖,一邊漫不經心的道。
“你且去好好歇息,這幾日,城中的胡季犛定然也在養精蓄銳,準備在某一日好好教訓教訓我這個大明周王。”
“到時候,能不能衝破甕城,還要看你們的能耐了。可不能給本王掉了鏈子。”朱肅帶著自信對狗兒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