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男侍(1 / 2)

“你喚本座什麼?”

黑衣少年自宣紙後抬眼,似是不滿於晏琳琅直勾勾的目光。

“莫非,情咒又發作了?”

情花咒?

晏琳琅輕抿唇線,下意識覆住自己近乎窒悶的胸口:是因為這個原因嗎,所以她才如此心慌難受?

冷靜些,晏琳琅。

說不定玄溟神主是用了“殷無渡”的名字,才會幻化出與他一般無二的容貌來。

晏琳琅淺淺吐息,措辭一番,試探問:“神主為何幻化出這少年模樣?難道神明借物所化的分-身也能如神女壤一般,可隨意捏造容貌?”

少年答道:“神明雖有千般法相,卻萬變不離其宗,分-身皆由本相演變而來。”

也就是說,並非他憑空捏造出這般模樣,而是他本相就接近於此。

晏琳琅忽而覺得喉嚨乾澀,目光落在他腕上那條紅繩手鏈上。

紅繩編織的手法極其特殊,乃是六欲仙都特有,晏琳琅不可能看走眼。

“這條紅繩……也是神主的所有物嗎?”

少年抬起手腕,垂眸看著那截與他周身氣度格格不入的,係著銀珠的粗糙紅繩。

“神明每幻化出一個分身,都要托借身上的一件物品,或發膚精血,或隨身之物。這東西許是本座成神之前從凡境帶上來的……”

他頗為嫌棄地皺了皺眉,點評道,“真醜。”

他想不起來了。

晏琳琅心道:神明飛升後果然不再有凡人時期的記憶。

可他真的是殷無渡嗎?那個靈力尚不及她的病弱少年,是如何在短短幾十年甚至是數年內修煉至頂峰,又順利熬過幾十道雷劫飛升成神的?

要知道一道雷劫便極有可能將人劈得魂飛魄散,幾十道接踵而至,他孤身一人如何受得住……

晏琳琅不敢想下去,怔忪良久,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若說她毫無內疚,那定然是假的。當年她深陷情咒、一意孤行,傷得最深的便是殷無渡。

可惜那時她年少負氣,總拉不下麵子,等到終於鼓足勇氣回頭時,身後早沒了少年沉默的身影。她也動念去打聽過,可殷無渡這個人就像是人間蒸發了般,再未留下半點蹤跡,加之她身處昆侖仙宗,許多事已是鞭長莫及。

“你打聽這些作甚?”

見她突然陷入沉默,少年欺身逼近,帶著審視的意味,“方才你看著本座的臉,在叫誰的名字?”

瞧,連挑起單邊眉毛的模樣也和殷無渡一般無二。

晏琳琅的視線無法從他身上挪開。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說假設……”

她咽了咽嗓子,輕聲道,“神主始終無法修得圓滿,會不會是因為……在凡間有情債未了?”

她說這話時,明顯沒了往日那般自信張揚的底氣。

如果真是因為她欠下的債導致他心生魔障,無法突破最後一重境界,那她的罪過豈非大了?

殷無渡五指一攏,將寫有名字的宣紙碾作齏粉,迤迤然道:“若果真如此,本座下界第一件事便是要找到這名女子。”

晏琳琅心臟一顫。

繼而聽他冷然笑道:“再親手殺了她,斬儘情緣。”

“……”

“……”

“神主怎會是那等貪戀凡塵之人?往事如煙,不記得也罷,還是乾大事要緊。”

晏琳琅嫣然一笑,不著痕跡撫去額角的冷汗。

失憶了挺好的,真的。

……

玄溟神主神識消失的這兩日,似乎去彆家神廟考察了一番,觀摩諸神是如何享受信徒供奉的。

回來後,他便給晏琳琅提了一堆的要求。

譬如每日供奉在香案上的,須得是最新鮮的上品靈果,再配以靈泉天脈之水,所燃之香須得是能清心通神的月幽髓,以及所用器皿一概換成價值連城的玄澗冰玉。

據說是普通的金銀碗盤易沾染汙穢之氣,玷汙貢品清氣。

另外晏琳琅還需為他塑造一尊神像——神像不可用泥水澆鑄,不可由他人代勞,須得她親手一筆一劃雕刻出來,每挫一刀都要帶著無比虔誠的信念。

待神像塑好後,她還需日日對其頂禮膜拜,每叩一次首,便是一次功德。

晏琳琅哪能說不?

一則她需遵守言靈契的約定,二則若是刺激到玄溟神主,他一怒之下想起了什麼前塵往事,恐會釀成血光之災。

晏琳琅書畫尚可,手工卻是難登大雅之堂,挑選什麼樣的原料塑造神像是個大問題。

她著實不會冶金煉銀的技藝,而玉石又易碎,最後在修繕中的萬象閣裡挑揀了半日,才找到一截羊脂般潔白無瑕的太陰靈木。

這種靈木兼有軟木的質感與白玉的色澤,易於雕刻,且美觀聖潔,用以新手塑造神像再合適不過。

晏琳琅指腹一劃,釋放出薄如紙刃的靈力,循著記憶劈砍削刻,一連做壞了幾個樣品,才堪堪雕刻出一尊少年靜坐神像的雛形。

暮色四合,浮燈儘明。

晏琳琅頭頂著幾片刨花木屑,百無聊賴地往案幾上一趴,伸直雙腿,揉了揉酸痛的頸項。

什麼雕刻一筆便要帶著虔誠的信念?幾百上千刀下來,她已是生無可戀,神遊天外。

一片黑影落下,一隻霜白纖長的少年手臂越過她的頭頂,拿起那尊半成品白色神像前後看了看。

千言萬語凝成兩個字:“好醜!”

晏琳琅也不惱,朝角落裡那堆廢料一指:“喏,你去裡麵挑挑,看有沒有滿意的。”

殷無渡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表情頓時變得十分古怪。

那堆廢料奇形怪狀,不是眼歪嘴斜就是缺胳膊斷腿。相比之下,手裡這隻雖然略微粗糙,五官也不甚精準,但至少有個七八分相似了。

玄溟神主可不是將就之人,他本想冷嘲熱諷幾句,然而目光掃視至晏琳琅因過度雕琢打磨而紅腫的指尖,湧至嘴邊的話語便咽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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