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之中識字的不算多,就算是識字,也呆看了好久才醒悟:這些文字竟都是從左至右讀才能讀出意思。
但天上仙子看這些文字卻全無問題,隻聽那位“阿婆主”爽朗地笑道:
【對,大家在彈幕上都說了,不止薛蟠,還有賈璉!但關於賈璉,書中不是用“龍陽之興”來形容的,大家有興趣的話可以去看原著,指路第二十一回,注意“出火”可不是指用拔火罐哦……】
鳳姐原本一直繃著一張笑臉,待聽到這一句,那張臉終於冷了下來,再笑不動了。
她來到寶釵身邊,拉住寶釵的手,道:“薛大妹妹,天幕上說這些,若是真的,就都是男人們咎由自取。他們男人做得出就該能自己擔著,犯不著咱們替他們臉紅。”
見寶釵不做聲,鳳姐氣呼呼地道:“若不是有這天上神仙把這事挑明,咱們不還都蒙在鼓裡,由著男人們在外頭胡鬨嗎?”
“賈璉,仔細你的皮!”鳳姐這話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寶釵卻垂著頭,心中鬱悶難言:
她到京中來,是為了入宮參選。
在來京路上,寶釵聽見天幕透露了賈家未來種種,心裡已經暗暗拿定主意:嫁人不能嫁賈寶玉。
那麼對她來說,剩下的唯一一條路便是參選入宮。
但如今天幕上公布了關於薛蟠的醜聞,不知她是否還能順利參選。
寶釵正思緒紛紛,便聽天幕上那名仙子還在繼續:
【好了好了不說旁人了,我們還是把話題拉回來,說到寶玉身上。畢竟今天的主角是他。】
隻聽寶玉大大地舒了一口氣:“不說旁人就好!”
賈母王夫人都暗罵自家生的這是個實心眼的呆子,而薛姨媽薛寶釵卻都暗暗點頭——天幕中說得不錯,寶玉這個人確實是“呆”,但呆得十分體貼。
【我們現在桌上擺著琳琅滿目的這些紅樓小吃,倒令我想起一條脂硯齋在第十九回的一句批語。】
【那正是說的賈寶玉偷跑到花襲人家裡去,襲人的母兄忙齊齊整整地擺上一桌的果品來。襲人見“總無可吃之物”,才去拈了幾個鬆子穰給寶玉吃。劃重點啊小夥伴們,“總無可吃之物”!想象一下,普通人家擺上滿滿一桌的果品,竟然沒有寶玉可以吃的食物?這是怎樣嬌生慣養的一位貴公子啊!】
【所以脂硯齋在這裡批注說:襲人的這句心理活動,是“補明寶玉自幼何等嬌貴,以此一句留與下部,後數十回‘寒冬噎酸薺,雪夜圍破氈’等處對看,可謂後生過分之戒,歎歎!”4】
聽到這裡,眾人隻覺得榮禧堂中氣氛陡變。
原本天幕上儘說些香豔之事,眾人雖然尷尬到不行,但畢竟無關痛癢。可如今天幕說起將來,提到寶玉未來可能會“寒冬噎酸薺,雪夜圍破氈”,眾人都感到一陣莫名心酸。就連薛家母女等隻是外姓親戚,也都將心懸起。
畢竟賈史王薛四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賈家若敗,薛家也未必有好結果。
因此人人都支著耳朵,聽那仙子繼續講解這等劇變的原因。
卻見天幕上蕭仙子取過手邊的一隻蓋碗小瓷盅,說:
【剛才我們一直在說紅樓小吃,沒說到紅樓飲品。其實兔子今天給我們準備的這盞‘楓露茶’,在書中也引出了一段重要情節。】
【寶玉有一回早起命人沏了一杯楓露茶。楓露這種茶很特殊,總要泡三四回之後才出色的。寶玉想著,早起泡了這杯茶,晚上回來不就正好是出色的時候?結果他一回到絳芸軒,就發現這茶就被寶玉的乳娘李嬤嬤先喝掉了。】
【於是寶玉大怒,摔了茶杯子,並且因為此事將自己房中的丫鬟茜雪給攆了出去。】
聽聞天幕上也提及此事,寶玉頓時露出一臉愧色,可見此事確屬實情,而他也正在為此感到懊悔。
【書中寫到茜雪被攆這件事時,也有一道脂批:“茜雪至獄神廟方呈正文。餘隻見有一次謄清時與獄神廟慰寶玉等五六稿被借閱者迷失。歎歎!”5】
【這句脂批的意思是:被寶玉攆出去的這個丫鬟茜雪,在賈府抄家之後,寶玉落難至獄神廟中時,會再次出場。她很可能是不計前嫌,向寶玉施以援手。儘管她的力量有限,不足以將寶玉從獄神廟中救出,但她這種助人的行為是極其可貴的。】
眾人再看那天幕上迅速飛過的一行行字跡,大多是在批評寶玉“有眼無珠”、“一身公子哥兒的臭毛病”之類,還有的寫著“統治階級對勞動人民的無情壓迫”,眾人都看不大懂。
寶玉漲紅了臉,愧得無地自容。倒是探春更為冷靜,在紙上迅速記下“抄家”、“茜雪”、“獄神廟”這等字樣——這許是解開賈家將來落難之謎的重要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