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凝紫坐在西門吹雪房間裡的木凳上閉目養神, 桌上堆著她的行李,她的臉上還帶著沐浴之後的紅暈。
若不是西門吹雪出錢,她是絕對不會在這水比金子貴的地方洗澡的。
原本她並未打算洗澡, 但西門吹雪表示, 他禁止臟兮兮的她進入房間。
這大概就是一個從小養尊處優的莊主才會有的潔癖。
選擇把自己房間讓出去的江凝紫隻能妥協。
即便隻是簡單的擦洗, 江凝紫也覺得自己身上沾的細沙少了大半, 是一種在沙漠中難得的快樂。
也就隻有在這種環境下, 才能明了江南水鄉的美好。
看她一副安然閒適的模樣, 西門吹雪不由得開口, “你知道男女之彆嗎?”
這本不是西門吹雪會說出的話,他也不知自己怎會將此話脫口而出。
江凝紫神色毫無變化地點頭, “知道。”
“知道你還把房間讓出去?”西門吹雪不知該說什麼好, “就因為那人是個大夫?要知貪多嚼不爛。”
顯然,西門吹雪清楚地知道, 江凝紫讓出房間並不是因為同情那個看起來身子極為虛弱的高個男子, 而是她想借機認識高個男子的同伴。
如無意外,他是個大夫。
西門吹雪覺得他已經看透了江凝紫的本性, 這個人對大夫和藥師有著濃厚的興趣。
有的人喜歡搜集酒,有的人喜歡搜集劍, 有的人喜歡搜集花……
江凝紫特彆一點,她喜歡搜集大夫和藥師。
西門吹雪有時會覺得, 自己和蘇櫻也是被她搜集的對象。
“不是你說今晚隻打算打坐吐納的嗎?”江凝紫為西門吹雪倒了一杯茶, 便是在這沙漠綠洲,水中也有濾不儘的細沙。
她從來不是會自作主張的人, 自然是問過了西門吹雪的意見才會開口。
從小在女孩子堆裡長大的江凝紫其實是很注意男女之間的距離的。
但是行走江湖有時候不得不將就,若是太計較,非要和江湖兒女將男女之彆掰扯個清楚, 那還不如廢儘天下女子武功,將她們塞到深宅大院,相夫教子得了。
不過,西門吹雪有一句話江凝紫不能否認,她確實是因為猜到矮個中年人是個大夫,才會讓出房間的。
矮個中年人雖然瘦小,但身上有沉浸在草藥中多年才會有的草藥味,他的衣服破舊,手掌和指尖卻十分乾淨。
“我又何時貪多?”江凝紫為自己辯解,“是你撿的我,而且,我認識蘇櫻的時候也不知道她會醫術啊。”
江凝紫又回憶了一下她自離開萬梅山莊後遇見的會醫的、使毒的、製藥的,覺得自己與他們都沒多說什麼話。
不過她這麼積極地尋找冷炭,除了有陸小鳳和唐無影的囑托,確實有她被唐無影描述中那個精於侍弄草藥的冷藥師吸引的原因在。
江凝紫說的有理,西門吹雪無法辯駁。
或許他也有些癖好,比如搜集劍法高妙的人?
這其實也是他會同意江凝紫讓出房間的原因。
矮個中年人是個大夫,西門吹雪也能認得出。
但是對他來說,一個大夫並不能成為他出讓房間的理由。
主要還是那個高個中年人,雖然他一看就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但他周身散發的劍氣之光,在西門吹雪眼中如黑夜騰空而起的明月般耀眼。
算起來,他又有什麼立場說江凝紫呢?
現在他們已經待在同一間客房中,再論前因後果也沒多大意義。
西門吹雪更想和江凝紫討論的,是那個高個中年人:“那個人的劍法一定很高,應該比我高。”
“可惜內力虛浮,對付普通人尚可,對付高手劍法威力十不存一,”顯然,江凝紫也注意到了這人。
她告誡西門吹雪,“人家可沒做什麼惡事,你的劍使出來可是會要人命的。”
“我在學著控製。”西門吹雪道。
江凝紫指指他們隔壁,“就算你控製了,這人怕也承受不住。”
西門吹雪的劍殺意太強,隨著他的劍法不斷精進,江凝紫想要在不傷到他的情況下贏他也越來越困難。
他在控製劍這件事上,比起之前的他,已有了長足的進步。但他若是遇到劍術高手,和對方交手時被挑起興致,也會忘乎所以,被劍控製自己。
西門吹雪對劍的收放自如,目前隻存在於與劍法比他低許多的人交手時。
隔壁的高個中年人雖然身體虛弱,看上去普普通通,但在江凝紫眼前,是掩蓋不住他的鋒芒的。
若是與這樣的人物交手……
西門吹雪怕是根本控製不了自己的劍!
*
昨夜,沙塵席卷羅布鎮,要命的風沙帶走了不少露宿街頭的旅人的性命。
江凝紫和西門吹雪一早便去了羅布鎮的商市,黃沙雖然可怕,但生意總是要做的。
兩人轉了一圈,賣掉了載著他們穿過沙漠的兩頭駱駝,換上羅布鎮養駱駝人精心飼養、精力充沛的新駱駝。
若不是與財大氣粗的西門吹雪的同行,江凝紫一定會和原先的駱駝相依相伴。
等他們牽著新的駱駝回來,昨晚的那兩個中年男子已經離開。
“看,我沒等到大夫,你沒等到劍客。”江凝紫調侃道。
顯然,他們企圖結交這兩人的想法失敗。
萬事都講個緣分,顯然他們的緣分不夠。
*
離開羅布鎮,江凝紫和西門吹雪一路向北,前往新疆吐魯番,尋找冷藥師所在的火盆之地。
此時正值冬季,沙漠中一片荒蕪。這條路上原本在其他三季可見的零星綠意,在這個季節都消失殆儘。
一路上能見到的隻有黃沙漫天飛舞,這並不是在沙漠中行走的好時機。
可惜,什麼時候來這片沙漠並不是他們能做的了主的。
算算時間,還有六七日就到冷炭避穀日子了,他們必須在此之前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