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亥是好的沒學會,壞的全會了。卓草偶爾蹦出來罵人的話,愣是被他全都吸納。
“胡驊,你這是指鹿為馬呐!”
“呸,他就是馬!”
“我是鹿!”
“就是馬!”
吵歸吵,可他們手上卻沒閒下來。
日出而做,日落而息。三人手上皆是布滿傷痕,成果斐然,竹籃內堆滿了竹蜻蜓和竹人。望著遠處夕陽西下,雎鳩揉了揉眼,“謝謝你們。”
“雎鳩,你以後真的想從商嗎?”
“我不知道,那你們以後想做什麼?”
胡亥這年紀正是中二的時候,這問題反倒是把他自己給問倒了。他現在對皇位其實真沒多少興趣,隻是偶爾會聽趙高和他說當皇帝多爽多爽。可看秦始皇日夜批閱文書,他並不覺得有多好。當然,那至高無上的感覺確實還闊以。
“我不想當丞相,我要當大將軍!”
李鹿雄赳赳氣昂昂的說著。
“可沒人問你呀。”
“……”
李鹿隻覺得這世界太黑暗了些。
“先生說了,以後我能像他這樣當個先生研究學問。還可以像懷清那樣成為天下巨賈,又或者是為官為吏。隻是,女子為官並不容易。”
“這倒是。”
“那明日雞鳴之時,咱們去小澤城?”
“沒問題。”
……
翌日,清晨。
李鹿挑著扁擔走在崎嶇的林間小路,哼哧哼哧的跟在後麵。胡亥和雎鳩走在前麵,有說有笑就像是來春遊的。
“胡驊,他真是左丞相的幼子嗎?”
“是啊。”
“那他欠你錢嗎?”
“額?”
“他為什麼聽你的呢?”
“沒錯,他的確欠我錢。”
“……”
胡亥非常無恥的點著頭。他總不能說自己其實是秦國公子,所以李鹿得聽他的吧?他要這麼說,可就徹底打亂秦始皇的計劃,到那時他也不必再回鹹陽。
“李鹿,換我來吧。”
“沒事,我不累!”
“我們是朋友,朋友就得互幫互助。”
雎鳩卻是滿不在乎的接過扁擔。東西其實不算重,她雖是女子卻因為長期務農的緣故也有力氣,要不然如何能開木弓射箭?
“李馬,你可真是遜!”
“你再學他說話,我就和你絕交!”
“我嚇得差點坐地上了。”
“……”
三人沿路輪流挑著扁擔,很快便來至小澤城。
市旗早早便已豎立,來來往往的人很多。甚至還能看到有賈人拉著牛車采購貨物,然後再拉至鹹陽去販賣。
現在小澤城還開了多家客舍,客舍就和旅館類似,主要的客人都是商賈。小澤城屬於交通要地,要去鹹陽肯定得從這走。這年頭連夜趕路是極其不明智的選擇,先不說流匪這種突發情況。道路崎嶇,大晚上又都看不見更是危險。所以,大部分賈人都會選擇先在小澤城歇息一夜。
消費倒也不貴,十錢一晚,還提供頓朝食。當然,隻有基礎的粟米粥和菜羹,想要吃肉吃乾的還得加錢。來來往往的商賈都不缺這點錢,所以客舍的生意是相當紅火。
“哇,好熱鬨……”
“切,鹹陽市坊比這強多咧,還有女閭!十八,你記不記得……”
胡亥連忙伸手捂嘴,臉色漲紅。
你可快閉嘴吧!
“女閭?”
“他說他想吃蟻卵醬。”
“原來是這樣!”
這年頭其實很少會到處奔走,因為交通不便的緣故大部分人都是偏安一隅,鮮少會去太遠的地方。就說這小澤城,雎鳩也就去年跟著辰伯來過兩回而已。
關市小吏並未刁難他們,看到玩具後甚至還掏錢各買了個,加起來也隻是五錢而已。竹人三錢,竹蜻蜓隻需要兩錢。
“雎鳩,你賣的是不是太便宜了些?”
“怎麼了?”
“這竹人我辛辛苦苦做的,起碼也得十錢!”
三人找到處位置出攤,李鹿雙手抱胸十分不滿。他再怎麼著都是左丞相之子,區區三錢掉在路上,他可能都不會彎腰去撿。
秦國為丞相者,皆是爵至徹侯。雖說沒有封地卻有食邑,再加上李斯還有歲軼,隔三差五還有封賞,還有李氏旁支也會經商做買賣……李鹿打小生活的環境便是如此,自然瞧不上這區區三錢。
“不少,鬥米才隻要三錢哩。”
“糲米吧?”
“嗯。”
“我平時吃的都是精米,糲米都是奴仆吃的。”
胡亥這話聽得直翻白眼。
你小子會說話就多說點。
好端端的在這顯擺什麼?
你再富裕,還有我富裕不成?
雎鳩以木牌寫好標價,便擺在竹筐內。秦國有專門的律法規定商事需要明碼標價,基本不需要討價還價。像是《金布律》這種,在秦國還是很受推崇的。這就相當於是保護消費者的律法,如果商賈以次充好,那可是要受刑的。
來來往往的人雖多,看著他們也不覺得奇怪。關市內像他們這年紀出攤的還不少,有些是賣點家裡的獸肉,還有的則是幫忙賣點木屐草鞋之類。
“你們倆要是覺得無趣,可以到處看看的,順帶也能幫我娘親抓下藥。”
“沒問題!”
胡亥接過藥方,拍著胸脯答應。讓他們倆在這呆著,那還真不如殺了他們。接過藥方後,他們便徑直離去。
雎鳩自顧自的繼續叫賣著,其實銷量很一般。哪怕竹人竹蜻蜓再有趣,也隻不過是玩具罷了。即便價錢已是相當低,卻也沒多少黔首舍得花這錢。關鍵是沒什麼技術含量,大概看眼便已知曉如何去做,回去後仿製便可。
“咦,這是什麼?”
就在此刻有個穿著古怪的少年走來。
他的皮膚泛黑,頭發就隨意的披散著還有些蓬鬆。個字不算高,大概就六尺多。穿著絹帛短衣,已經開始續須。說話口音不是中原雅言,極其彆扭拗口。身後還跟著錦衣中年,一看就知道這少年來曆不簡單。
“這是竹人牽動木繩就能動的,隻要三錢。”
“這是竹蜻蜓,隻要兩錢便可。”
雎鳩很懂得察言觀色,便幫著介紹起來。
“竹人?”
少年隨手接過竹人,牽動木繩。望著各個關節動了起來,雙眼頓時泛光,的確是有趣的很。隨著慢慢把玩,他卻是猛地用力,生生將木繩扯斷。
“切,不好玩,稍微用點力就壞了。”
接著,少年隨手將壞了的竹人放下。
“你……你賠我的竹人!”
“是你這東西不好,我為何要賠?”
少年傲氣衝衝的便準備離開。
“你弄壞了我的竹人,就得賠!”
雎鳩連忙起身阻攔,這可都是他們辛辛苦苦做的。麻繩很結實,隻要不是刻意破壞,絕對不至於被扯斷。方才那少年猛地用勁,臉都漲得通紅,擺明是故意的!
“汝若是識趣的話便讓開。”
錦衣中年蹙眉喝斥,目光陰冷。
他已算是客氣的了,至於賠錢?
三錢他當然拿的出來,可他為何要給這區區黔首女子?
“你們……欺負人!”
“是你東西有問題。”少年得意洋洋的笑著,“況且我就是故意欺負你的,你又能如何?”
“去死!”
他剛轉過頭來,砂鍋大的拳頭便已襲來。
胡亥怒目而視,狠狠砸在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