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草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這是人乾的事嗎?
他在這韜光隱晦,就是不想出風頭。平時隨便吹吹牛,也都隻是玩笑話。
“先生學說才能遠勝諸子百家,他們都隻是誇誇其談而已。”
“你可少說兩句吧!我求你了!”卓草是徹底崩潰,“我就想混口飯吃,真沒這麼大的本事。”
他娘的!一個個全是二五仔!
蘇荷背刺完後,李鹿又給他一刀!
這是人乾的事嗎?
卓草晃晃悠悠的回到房內,李鹿則是滿臉不解,“韓先生,他這是怎麼了?鹹陽諸多儒生恨不得能揚名天下,為何小草先生反而還不樂意呢?況且,我也都是實話實說。”
韓信見他如此,不由得苦澀一笑。
“草家的事,以後彆再提了。你們在草堂鬨鬨也罷,在鹹陽這麼說隻會招惹諸多麻煩。學說不同,兩派便如生死仇敵,就如儒農兩家素不對付。這裡麵的水很深,你把握不住的。到時候,隻會害人害己。”
“不明白。”
“你現在幾歲?”
“已有十四。”
“如果有個四歲稚童比你優秀無數倍,立下諸多功勞短短半年便已爵至五大夫。然後自立私學,自比為卓子,廣招門生,你說結果會如何?”
“……”
李鹿就是再蠢,此刻也都已聽明白。秦國對私學這塊素來是不喜歡,覺得很多學說都隻會誇誇其談。卓草這事可大可小,就看上麵人怎麼看。往小了說,他隻是教導稚生讀書識律。往大裡說,那就是創辦私學蠱惑黔首……
“人,終究是擅妒的。你的長兄很出色,你可曾嫉妒過?卓君,其實同樣也是如此。”韓信拍拍李鹿的肩膀,淡然道:“好好學,等你們今後真能成材,成為他心目中的參天大樹之時,自會明白他的苦心。”
……
……
數日後。
李鹿自覺的寫了封道歉信,交給郵驛送至鹹陽。他憋了足足三天,終於憋出來三百多字。大概就是把些心裡話寫在上頭,無非就是自己知錯了,希望李斯能勿要責怪他。
他這份信還讓卓草品鑒過,換回四個大字:狗屁不通!卓草還說了,要把他這道歉信拓印個幾百份在鹹陽免費發放。然後還得讓天橋底下說書的,把他的事跡說個幾天幾夜!
啊這……我不就出名了嗎?!
卓草的良苦用心更是激勵著他前進,這幾日他掏糞都掏的有勁了。有時候令黥痣都不禁感歎,這丞相的娃娃就是厲害,掏糞都比他們這些人厲害。
因為田地沒人照看的緣故,他課後還得去灑些肥料什麼的。看著紅薯越長越好,李鹿心裡也頗為期待。
這幾日有些紅薯甚至開出了紫色的小花,全都是他親手掐了的。他聽辰伯提及過,說是紅薯開花必是災年。這是相當不好的征兆,所以必須得趕緊掐了,否則就會餓肚子。
看看!
這祥瑞就是祥瑞,還能預示天災!
日曬三竿,四月的天氣已有幾分炎熱。李鹿自從寫了道歉信後心裡的石頭也都已放下,乾起活來是相當麻利。再加上還有雎鳩幫忙,他也輕鬆許多。
“阿鹿。”
“嗯?”
“胡驊怎麼沒和你一起回來?”
“可能他爹有事吧。”
李鹿有一搭沒一搭的回答著,他對雎鳩是沒有任何非分之想。隻因為胡亥的緣故,所以才會和他閒聊幾句。若是在鹹陽,他連看都不會看一眼。他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如此,指望兩三月內就會轉變,顯然是不現實的。
“唔,紅薯快熟了……他再不來就看不到咧。我和你說,看著自己種的紅薯成熟真的很有成就感的。我爹說了,等種完紅薯後我們就再種菽豆。小草先生都說了,今年不種粟米全種菽豆。有多少他收多少,量大從優咧!”
“他為何要菽豆呢?”
“說是要做豆腐。”
“豆腐?”
“很好吃的,我就吃過次!”
對於雎鳩口中的好吃,李鹿是素來不信。上次忽悠胡亥說飛蝗非常好吃,還是雞肉味的,結果胡亥足足拉了三天。就這後胡亥還天天嚷嚷著要讓他嘗嘗,他才不上這當!
“阿鹿,我聽說你出名了嘞。”
“嗯?”
“你的道歉信在鹹陽都傳開了。聽說你父親高興的大擺宴席三日,還有很多勳貴都想把自家孩子送至草堂嘞。”
“哼哼,這就是我的計劃。犧牲我一個,便能令咱們草家崛起。我都想好了,以後我就是大師兄,十八是二師弟,你是小師妹。咱們三人今後便闖蕩江湖,行俠仗義。”
“你是不是楚留香看多了?”
“……”
小丫頭果然不懂!
李鹿深深的歎口氣,還是女閭的懂。
就在他悵然之時,便看到遠處走來個熟悉的人影,正在賣力的朝著他們揮動手臂。
“雎鳩!雎鳩!”
“我回來了!”
李鹿抬起頭,當即便準備爬上田埂。結果雎鳩動作可比他快多了,搶他一步。看這模樣,就猶如成婚多年的婦人等到服役歸來的男子那般,看的李鹿背後泛起無數涼意。
“雎鳩,我專門給你準備了禮物。你看看,這是我自鹹陽買來的脂粉眉筆,以後你也能畫眉咧。”
“這些多少錢?”
“十幾錢而已,便宜的很。”
如果秦始皇在這,非拍死胡亥不可。
十幾錢連個毛都買不到!
胡亥死乞白賴的求著要來的,還是貢品。特彆是這脂粉乃匈奴獻上,還有著股淡淡的香味。後宮妃嬪都沒幾人擁有,價值極其昂貴。要不是因為寵著他,會把這些給他?
胡亥少失先人無所識知,他母親難產而死。也正是如此,所以秦始皇才會這麼寵愛他這位幼子。就是因為心生愛憐之意,便一直慣著他。
“十幾錢嗎?小澤城最起碼要上百錢!”
“咳咳,鹹陽更便宜些。”胡亥滿不在乎道:“反正我買都買了,這些東西我也用不上,你不要的話那我就隻能丟了。你看看,這些天也都是你幫我照看農田。沒你幫忙,我肯定又要被小草先生責罰。送十幾錢的脂粉眉筆,這算什麼?”
“我求求你們趕緊成婚吧!”
李鹿直接把糞瓢拋至旁邊,恨得牙癢癢。
他娘的,這還讓不讓人乾活了?
“誒,阿鹿你也在啊?”
“是啊是啊,你才發現?”
“咳咳,剛才未注意。”
“唉——”
李鹿長歎口氣,隻覺得胡亥前途堪憂。好好的少公子,非要與雎鳩糾纏。這得虧他們現在年幼,再大些那還得了?皇室的手段,可非黔首所能承受的。到時候為了護住胡亥,那可是什麼事都乾的出來。
“阿鹿,你的道歉信寫的不錯。鹹陽現在可都傳遍了,還說鹿子回頭金不換咧。就是我父……父親都讚歎有加,說你這道歉信雖說寫的不怎麼樣,但是誠意十足。”
“……”
“小草先生嘞?”
“他這幾日都在煉鐵坊內,不在咱們亭內。”雎鳩小心翼翼的把東西收好,笑著道:“小草先生說現在缺人,他準備去涇陽縣城拜會縣令,然後希望縣令幫忙。煉鐵冶銅並非易事,需要有諸多能力出眾的工匠咧。”
“原來是這樣?”
胡亥頓時恍然大悟。難怪他聽秦始皇提起過,似乎是要抽調部分修造驪山皇陵的工匠。還說到時候調遣至涇陽縣,再由喜君交給卓草。
秦始皇為了卓草,可真是煞費苦心!
這待遇,就是他都未必能有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