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他們也都相當激動。哪怕真的不行,他們就是用鋼打造都沒問題。一匹上好的戎馬能多服役幾年,那比什麼都強。小小的u型鐵片竟能有此效果,實在令他們振奮不已。
這是足以改變秦國戰局的好東西!
當然,他們也都猜到這是出自卓草之手。
……
……
涇陽,縣寺。
這段時間卓草都留在了涇陽。
韓信與卓彘是先回去報平安,順帶還得上課。不光稚生要上課,卓草也得上課,他的先生就是喜。興許是因為覺得他太過玩物喪誌,又或者是覺得他成天鑽空子不地道。所以,喜決定要好好教導卓草。
每日捧著秦律竹簡,讓他苦讀鑽研。若是卓草怠惰,往往就會被喜瞪上幾眼。被人這麼盯著,卓草也隻得老老實實翻閱。先前他鑽研過秦律,卻不算精通,隻能說是馬馬虎虎會點。
正好趁著現在有機會,等他把秦律研究通透了,鑽起空子來也更容易。喜如此貼心,實在是令卓草感動不已,恨不得與其把酒言歡。
看著看著,卓草就發現秦律其實有不少可取的地方。而且,其實也沒後世說的那麼誇張。秦法嚴苛複雜,這倒是不假,可人性化的地方也有很多。
比如說前年洞庭郡守禮為治理郡縣,便頒布了條律令。後來他覺得這條律令效果不錯,便上呈給秦始皇,希望能在整個秦國實施。作為郡守,自然是有資格直接給秦始皇上呈文書的。
“廿七年二月丙子朔庚寅,洞庭守禮曰:傳送委輸,必先悉行城旦舂、隸臣妾、居貲贖責債。急事不可留,乃興徭。田時殹,不欲興黔首。”
卓草默默記下,而後看向扶蘇詢問道:“小蘇,這律令吾大概明白。說的是農忙之時,不能興黔首為徭。除非遇到急事,方可興徭。那這洞庭郡守,為何會上諫此律?”
在他看來,蘇荷就是行走的十萬個為什麼和百科全書。彆看蘇荷問題多了些,可他同樣知道的也很多。像是秦國各地情況,他基本都有所了解。就算是喜不知道的,他同樣也知道!
“洞庭郡嗎?”
扶蘇放下竹簡。
這些天在涇陽他倒是很愜意,或者說又回到昔日的生活。每日早起舞劍,而後鑽研秦律等學問,還得騎馬練箭。雖說忙碌了些,卻很充實。有的時候他還得入秦廷與侍郎同坐,共同參與廷議。
“洞庭為軍需重地,主要負責保障後勤。昔日秦國要啟兵討伐百越,洞庭距離百越更近。還要為內史和巴郡、南郡、蒼梧生產物資。運輸時需要大量人力,因此郡守禮援引法令,檢查勞役是否影響當地田時農事。”
扶蘇侃侃而談,洞庭與蒼梧皆是三年前方才設郡,管理起來也是頗為不便。郡守禮精通秦法輔國良策,銀印青綬,爵至右更。在其治理下,當地是井井有條,田賦在秦國都能排的了前十。
關於禮這條諫言,他當時甚至還參與了廷議討論,以對此事是記憶猶新。後來秦始皇覺得此策可行,由李斯納入秦律,並且推至三十六郡實施。
“小蘇,你有沒有種感覺?”
“什麼?”
“秦法太過繁瑣複雜。”卓草放下竹簡,哭笑不得道:“你想想,我這麼聰明人的都扛不住。你讓那些黔首如何知曉懂得?可能他們連犯了秦律都不知道,便被直接扣押。雖說會有當地小吏隔三差五教導他們,可作用有多少?就說卓彘吧,他先前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你讓他懂秦律?”
“隻要他們老實本分,做好分內之事,自不會有影響。”
扶蘇顯得很平靜。他終究是秦國公子,自幼研習秦律。雖說和儒生走的很近,卻也不至於把自家攤子給掀了。秦法乃秦國強大之根本,不是說變就能變的。
“此事很可笑。”
“可笑?”
“不懂律法的黔首因為不慎觸犯秦律而被充為刑徒,大半輩子為秦國無償勞作。而這,反而會成為當地官吏的政績,不可笑嗎?”
扶蘇沒有說話。
縱然他覺得這是錯的,可又能如何去改變?
“商君所提的馭民五術,終究會害人害己。秦國因此而強,或許也會因此而亡。不給老百姓活路的,結果就是誰也彆活。”
卓草深深的歎口氣。
看的越多,他心裡就越涼。他現在是爵至五大夫,甭管如何都能混的很好。很多秦律更加約束不到他,就算犯下死罪他都能以爵位相抵。
可那些老百姓呢?
因為觸犯秦律,就要被貶為刑徒!
他們會成為秦國磚石,為秦國基業添磚加瓦。
看,長城輝煌嗎?
城下是無數刑徒的累累屍骸。
秦始皇陵,輝煌嗎?
足足五十萬刑徒在驪山服役!
這些刑徒大部分都是青壯,還有老弱婦孺。
秦律有好的也有壞的,如果能普及教育,這自然是好的。通過教育的方式令稚生知曉秦律的內容,特彆是和他們生活息息相關的更是重中之重。他們懂了,也就能提醒身邊的親朋好友。
“前幾日你我二人碰到的案子,你可還記得?有少年不慎闖入禁苑,並且射殺了狐兔,險些被當場射殺。那少年不過十二歲,壓根不知道自己闖禍。縱然還未成丁,依舊要被充入隱宮。若非給喜君幾分麵子,隻怕是……”
扶蘇沒有任何笑容。
其實不是給喜君麵子,是給他長公子麵子!
這得虧他們倆路過,否則這少年便毀了。他是追捕狐兔,不慎闖入禁苑範圍。狐兔則是他在禁苑外看見的,並非是禁苑內的。卓草便利用這點詭辯,最後方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所以我覺得還是得受教育,哪怕不能成材,也好過無意觸犯秦律受罰來的強。秦律乃是國之根本,就算左右丞相也不敢輕易動之。稚生懂得秦律後,我們還得布置回家作業。讓他們告知家裡親眷,若是親眷學的不好就懲罰他們。”
“你是不知道,先前有小吏來講述秦律。那態度簡直蠻橫的不像話,我就多嘴問了兩句就被他狠噴。說是來講述秦律,純粹是他說我們聽。等說完後他就拍拍屁股走人咧,裡內九成九的人壓根就沒聽懂。”
聽到卓草吐槽,扶蘇無奈歎氣。這類事,他並非是頭次聽說。宣揚律法的小吏不耐煩,聽律法的黔首也不認真,甚至是懶得去聽,覺得這事耽誤時間。
不光他們覺得如此,很多博士乃至官吏都是如此認為的。想著黔首隻要老實本分任勞任怨的耕種,那麼就不會觸犯律法。
實際上,哪會這麼容易的?
有人因為二月份上山砍樹掏鳥蛋,就被貲一甲。結果家裡頭沒錢賠償,那就直接充為刑徒抵債。如果自帶飯的話,一天能低八錢。若是由秦國管飯的話,那每天隻能低六錢。算上來回路程,他少說得給秦國乾大半年的苦力!
“小草,你這想法倒是沒什麼問題。稚生是最容易學習的時候,教會了他們,也就等同於教會他們的家人。口口相傳下,自然能有所成效。”
扶蘇點頭讚許,覺得這計策不錯。
就在兩人交談甚歡談論著未來規劃的時候,就聽到不合時宜的聲音自外麵響起。
“哈哈,瓜慫快出來。看看是誰回來咧?!”
卓草與扶蘇同時抬起頭來。
我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