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車架走在最前麵。屠睢親自率領上千衛卒在四周掩護,但凡有人敢無故靠近百步,可直接先斬後奏。浩浩蕩蕩的大軍殺氣衝天,旌旗隨風狂舞,隔著老遠就有銳騎開路,自然是沒人不知死活的靠近。就算是山彘,都知道跑的遠遠的。
“稟上,已近渭水河畔。”
此次是趙高親自馭馬,他對這次的事完全不知情。現在的他已被排擠出心腹層,地位遠遠不如先前。秦始皇惜才,卻也是有限度的。況且,現在出現個比趙高強百倍的卓草,自然是沒把他放在心上。
當初趙高暗中調查卓草,已是觸及到秦始皇的底線。趙高充其量隻是個車夫罷了,就算真的遇到事那也應當先告知他再做決斷。結果是違背皇帝口諭,秘密派人調查。趙高這些年做的是愈發過分,秦始皇是都看在眼裡。
先前趙高做事多少還有些底線,哪怕偷摸收些好處,秦始皇知曉後也懶得追究。可現在連他的話都不聽了,那自然不會再像先前那般受寵,並且還會被慢慢排擠出核心圈。終有一日他會成為他人的踏腳石,退位讓賢!
秦始皇拉開簾布,依稀能聽到湍急的河水聲。此刻已至子夜,四周寂靜無比。隻能聽到三兩蟲鳴,還有便是接連不斷的馬蹄聲。
“趙高,慢些。”
“唯。”
這出好戲的重點就在於觀眾。為了演好這處戲,知曉內幕的不過寥寥幾人罷了。會發生什麼事,秦始皇心裡都有數。他找來的可全都是心腹中的心腹,等此事結束後都會遷至巴蜀等地,防止他們泄密。
隨著車架速度慢下來後,大量的馬車牛車也都隨之跟上。興許是距離不遠亦或者是山路崎嶇,很多儒生乾脆是自車架中走出,直接是步行。這條路非常狹隘,一輛接著輛馬車也不好走,因為比較堵的緣故還不如雙腿走的快。
“皇帝這到底是在作甚?”
“所謂福星,就是如此?”
“沿路得有二十裡路,毫無祥瑞征兆。”
“渭水泛濫,隱隱有決堤風險。渭水若是決堤,甚至會影響到涇水。至那時,必會導致河渠受到影響,關中地區都會深受其害。看來,那所謂的天下霸唱也是徒有虛名。這墜星,必定是災星!”
有儒生捋著胡須,不住搖頭。
公孫口則是冷笑連連。
這些人可真是蠢笨愚鈍!
在他們百無聊賴焦急等待中,就聽到此起彼伏的驚呼聲響起。緊接著,諸多火把紛紛點燃,令遠處是亮如白晝。很多儒生皆是不由自主的朝著前方敢去,隻不過他們卻是被屠睢帶人阻攔。
“放吾等過去!”
“汝等勿要再吵鬨,不得靠近陛下!”
屠睢麵露殺機猛地抬起手來,所有衛卒同時拔劍引弓上弦。自荊軻刺秦後,皇帝終身不複近諸侯之人。除開少數寵信的朝公,其餘人無法靠近皇帝六步之內。
這票儒生再放肆,也不敢公然衝撞皇帝。更彆說這足足有數千衛卒禁軍,還有諸多隱藏在暗處的玄鳥衛。他們膽敢有任何不敬,那就是夷三族的死罪!
況且,這個距離保持的非常好。
雖說有些遠了,但還是能依稀看到遠處的景象。透過搖曳的火光,就看到自河中赫然爬出來個渾身濕漉漉的人影。
“這……這是水鬼?!”
“聽聞渭水有怨鬼,會抓人!”
各種驚呼聲不斷響起。
秦始皇則是帶著幾分無奈,其實這是他專門找的訓禽師,還得是擅水之人。這訓禽師的家人都在秦始皇手裡,不用擔心他會泄密。此刻是披散著頭發,一滴滴水珠落在地上,頭上戴著個古怪的青銅麵具。上麵有著諸多繁複的字符,應當是出自殷商時期的古字。
“保護陛下!!!”
趙高作為中車府令,當即嚎了聲。
結果,秦始皇卻是狠狠瞪了他眼。
趙高背後頓時一涼,連忙緘默不言。玄鳥衛則是自發組成人牆,擋在秦始皇前方。隻不過他卻是揮了揮手,這些人旋即向後散去。
“汝為何人?”
“嘶!陛下真是好膽識!”蒙毅在後麵也是非常識趣,當即吹噓道:“這怨鬼自渭水浮出,可上卻是臨危不懼。麵對怨鬼,依舊是寸步不讓。”
“看看!怨鬼都已出現!必是災星!”
有博士當即是據理力爭。
楚南公眉頭緊蹙,直勾勾的看著眼前這幕。他總覺得這件事說不出的古怪,卻也不知道問題出在何處。正常人突然看到自河中冒出怨鬼,必定會有些驚慌失措。皇帝卻是絲毫不懼,甚至敕下玄鳥衛的保護,主動向前走出數步?!
這tnd不科學!
範增隔著老遠,再次看到皇帝的容貌後不住讚歎。“蘇生,你看看皇帝是否與卓翁長相極其相似?雖說氣質上相差甚遠,但這容貌聲音卻是高度相似!”
“額……是很相似。”
扶蘇隻得順著這話點頭。
這分明就是一個人!
範增是聰明人,可就是因為太過聰明所以沒猜到。範增也曾想過是皇帝假扮的卓正,可這個念頭隻是一閃即逝。皇帝這樣的人物,怎麼可能會喬裝打扮成商賈?
若是真的,那卓草早早就沒命了。
他會認錯,可伏荼亭宗族老人會認錯嗎?他們一個兩個拍著胸脯賭鬥發誓,說絕對沒有認錯。如此,隻能說這兩人太過相似。這樣的人也不是沒有,範增也曾遇到過。二人天南地北沒有任何關係,偶然遇到後皆是吃驚不已。
“那真的是怨鬼?”
“我看不像。”
扶蘇笑著搖了搖頭。
範增正欲開口,卻聽到有仙鶴的鳴叫聲。接著就看到渭水猛地泛濫,在眾人的注視下就看到無數肥美的魚兒都在激烈的翻滾著。甚至還有肥魚蹦至河岸,這驚人的彈跳力怕是得有十餘丈遠!
仙鶴揮動翅膀,清脆的鳴叫聲響徹夜空。所有人全都看傻眼了,包括很多不知情的廷臣在內也都懵了。鮑白令之生生拽斷十餘根胡須,他卻是沒有半點反應。他活了這麼多年,什麼異象未曾看到過?
可眼前這幕,卻是他從未見過!
彆說他沒見過,楚南公也沒見過!
好家夥,這些肥美的河魚成精了嗎?
從渭水直接蹦至河岸?!
最起碼得十幾丈遠,這河魚是怎麼蹦的?
仙鶴張開翅膀,落地後四處張望著。靈動的雙眸似乎是會說話那樣,最後落在秦始皇身上。接著便看到仙鶴一步步朝著前方走來,距離秦始皇六步左右詭異的停了下來。
“快看,這仙鶴竟跪了下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仙鶴,最通人性,必受天子威勢而行跪拜大禮!”
蒙毅捋著山羊胡,一本正經的解釋著。
“快看快看,仙鶴口中似乎銜著塊美玉?”
公孫口踮起腳尖,忍不住驚呼出聲。
諸多名仕皆是不由自主的看了過去。就看到仙鶴張開嘴,一塊玉佩落在皇帝手上。
而這時,那如怨鬼般的神秘人緩緩開口道:“吾為鎬池君,今年頭曼死!”
話音落下,他便如鬼魅般再次沒入河水。僅僅隻是眨眼間的功夫,便消失不見。聽到這話,數千人瞬間是鴉雀無聲。
鎬池君?
今年頭曼死?!
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