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爺最不喜鳩占鵲巢的大老爺王賓,在他看來王賓甚是沒有骨氣,換他寧可死也不會改姓認彆人為爹。
薑氏曉得觸了丈夫逆鱗,捏著發梢柔情一笑,“行啦,我又不嫌你,快些起來穿戴。”
二老爺在她催促下意興闌珊換了衣裳,待夫妻二人準備妥當,便見兒子媳婦與方歸家不久的小女兒在廊廡等候。
平日三小姐王書儀便與謝雲初最是要好,今日清晨一露麵便挽著謝雲初說笑,謝雲初想起前世這小姑子也不曾替她說半句公道話,借著抱孩子的空隙將她的手腕給躲開,不冷不熱應付著。
王書儀有些心大,一時還沒察覺嫂嫂的不對,滔滔不絕講她這次去外祖家的見聞。
東邊天際方露出一絲魚肚白,時辰還早得很,二老爺抖了抖衣袖,掃了一眼晚輩們,不見王書淮,頓時頗為掃興,每每王書淮在,便能替他擋一擋老爺子的怒火,今日不在,二老爺犯愁,
“書淮呢?”
謝雲初垂首答道,“回公爹的話,二爺說是有急事一早去了衙門,他已親自去給祖父告了罪。”
二老爺無話可說,意興索然領著一家子前往清暉殿。
二房已經算早的,結果到清暉殿前時,長房和三房已經到了,隻剩下老四還不見蹤影。
大老爺王賓瞧見二老爺立即笑吟吟打招呼,
“二弟這是起遲了麼?怎麼瞧著興致不高?”
二老爺聽著他這綿裡藏針的話便生鄙夷,不冷不淡回道,“
兄長說笑,上回父親急急趕回府原來是為了母親身子的事發愁,我一直惦記在心,方才吩咐淮哥兒媳婦再做些補血膏,送進宮去,母親勞苦功高,可不要熬壞了身子,”
隨後打量大老爺幾眼,話鋒一轉,“怎麼?兄長麵帶紅光,莫不是有什麼喜事?”
他這個繼子尚且關心長公主,大老爺身為親生兒子沒把母親放在心上,可見不孝順。
大老爺有些牙疼,暗想那老二媳婦可真爭氣,連著王壽在宮裡也得了麵子,偏生他家裡那些小兔崽子們沒個頂用的,心裡埋怨,麵上卻不顯,笑道,
“淮哥兒媳婦有功,我替母親感激她。”
四兩撥千斤把話題揭過去。
三老爺王章一身月白廣袖寬衫,負手立在廊蕪下,端得是風姿磊落,儒雅巋然,他一向以國公爺與長公主嫡子自居,既看不起同母異父的長兄阿諛奉承,也瞧不上同父異母的二兄懦弱無能,隻等世子身份定下來,他便可高枕無憂。
大老爺王賓與二老爺王壽同時瞧一眼道貌岸然的三弟,默契地閉了嘴。
不一會,四老爺王典姍姍來遲,瞧見三位兄長在上,一一客氣打招呼,既不冷落了老大老二,也不會刻意奉承老三,他是幺子,平日最得長公主寵愛,無需繼承家業,將來長公主仙逝也定會給他一筆不菲的家產,故而他最是悠閒自在。
上頭四位神仙打架,底下晚輩大氣不敢出,唯有各家抱來的孩子時不時哭啼幾句。
少頃,殿門打開。
國公爺吩咐所有人都進去。
這一回臉色還算好看,也沒嘮叨什麼,隻叫侍者將長公主賞下來的禮物分給大家,隨後目光便落在幾個曾孫身上。
大爺的兩個孩子看到國公爺有些害怕,紛紛躲在母親身後,國公爺也不在意,隻將長公主給孩子的賞賜轉交,矍鑠的目光很快落到珂姐兒身上,謝雲初察覺,立即親自抱著孩子上前。
國公爺也沒有抱女孩兒的習慣,示意身旁一內侍捧著一纏枝紅漆盤,逗珂姐兒,
“珂姐兒,你喜歡什麼?自個兒挑。”
內侍將漆盤奉到珂姐兒跟前,
珂姐兒一雙大眼睛盯著盤子裡的東西,骨碌碌在轉悠。
這時,竇可靈的兒子,兩歲的瑄哥兒鉚足勁跑了過
來,拽住內侍的長袖,試著去夠盤子,盤子差點摔著,恰好打到珂姐兒的小手,幸在內侍及時穩住,連忙端著漆盤後退,徑直跪了下來。
珂姐兒被嚇哭了,扭身趴在娘親懷裡抽抽搭搭哭。
謝雲初蹙眉深深看了一眼竇氏。
竇可靈立即上前來扯兒子,誠惶誠恐跪下道,“祖父恕罪,孩子小,見著琳琅滿目的賞賜便好奇,還望您饒恕他。”說完輕輕掖了掖眼角。
三爺王書曠也連忙跟著跪下請罪。
國公爺臉色倒是沒有明顯變化,隻擔憂看向珂姐兒,“可疼著了?”
換做以前,謝雲初必定忍氣吞聲大度說沒事,她是二房長嫂長媳,得包容其他人,況且二房內部矛盾無論如何不能弄到台麵上來。
今日麼,她就把珂姐兒那隻被磕到的小手給抓出來,示給國公爺看,幾個月的孩子肌膚嫩得跟豆腐似的,一下子便紅了一塊。
更何況那珂姐兒淚珠兒掛在長長的眼睫要哭不哭,任誰看一眼心都要軟半個。
謝雲初太明白竇可靈的心思,之所以弄這麼一出,無非是想提醒國公爺,瑄哥兒是國公府的第一個嫡長孫,年齡又比珂姐兒大,當第一個挑選禮物。
國公爺淡淡看了一眼竇氏,隨後笑眯眯朝瑄哥兒招手,
“瑄哥兒,過來曾祖父跟前。”
國公爺盼曾孫,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竇可靈立即將兒子推了一把示意他過去。
瑄哥兒卻是激靈,隻覺曾祖父那笑容不太對,不敢過去。
竇可靈狠狠剜了他一眼,瑄哥兒才慢吞吞來到國公爺跟前,國公爺摸了摸他後腦勺問,
“你喜歡那些禮物?”
瑄哥兒重重點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