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南府那頭來了一位老妯娌,見薑氏悶悶不樂,拉著她至內廳說話。
那婦人穿著一件鬆香的褙子,嘴角嵌著一顆黑痣,眉眼輕佻指著謝雲初與薑氏道,
“我說二嫂嫂,您這兒媳婦比您這婆婆還風光呢。”
薑氏心裡著實憋著一口氣,隻是自己的痛處被旁人拿出來說,薑氏又不得勁,她睨著那婦人道,“她是我兒媳婦,仗的的是我兒子的風光,不也是我的體麵?”
薑氏欺軟怕硬,在三太太和長公主麵前硬朗不起來,在南府這些趨炎附勢的妯娌麵前卻是挺得起腰板的。
那婦人碰了個軟釘子,立即換了一副口吻,“嫂嫂自然最是風光,闔府哥兒哪個比得上淮哥兒?”
柳氏這馬屁拍的薑氏渾身熨帖。
至巳時三刻,正堂人頭攢攢,高朋滿座。
薑氏在內廳應酬王家族親,四太太則陪著官宦婦人說笑。
反倒是三太太不見蹤影。
三太太正在琉璃廳後麵的議事廳坐著,
“人來了嗎?”
嬤嬤答她道,“江家大姑奶奶南安郡王妃帶著二小姐過來了,江夫人沒來。”
“江夫人沒來?”三太太眉頭輕皺,“莫非這位夫人與我一般,不喜這門婚事?”
嬤嬤道,“怎麼可能?江家能結親咱們五少爺簡直是莫大的福氣,老奴方才打聽了,那江夫人病下了,故而沒來,說來這位江夫人也奇怪,入京這麼久,也不見出來露個麵。”
三太太對江夫人的事不感興趣,“她來不來都不影響我不結這門親。”
嬤嬤納悶道,“這位江二小姐才貌雙全,出身又好,與咱們五爺算是般配
,您怎麼就不許了?”
三太太苦笑,“我遣采青出去打聽過,那位自小嬌生慣養,在江南出了名的跋扈,這樣的女子進了門,以後必定是雞飛狗跳,煦兒怕是也無法專心讀書。”
“男兒建功立業要緊,萬不能被後宅拖了後腿,你瞧淮哥兒媳婦,若非她能乾,淮哥兒能心無旁騖在外頭施展拳腳?”
嬤嬤道,“那咱們這位二奶奶品格沒的說。”
三太太朝嬤嬤招了招手,“你幫我留意這幾位姑娘,咱們見機行事”
*
王書淮今日一早出了門,臨走時明貴急吼吼攔住他,
“我的主兒,今日是二奶奶壽宴,您怎麼都該露個臉吧。”
他在長廊外的蔥木下立定,朝陽斜斜透過茂密的樹枝投遞在他麵頰,光影斑駁,那張清雋的臉波瀾不驚,“祖父今日會替我宴客,我還有要事。”
明貴曉得他說一不二,勸不動,“那壽禮呢,您總該備一份壽禮吧,可彆叫二奶奶傷懷。”
王書淮唇角掠過一抹極輕的嘲諷。
她壓根不會介懷,更不在意。
明貴給他出主意,“要不小的替您去買一盒首飾,少奶奶才華橫溢,或者給她置辦上好的筆墨紙硯,又或者.”
王書淮搖搖頭,親自刻的簪子她不稀罕,送的首飾衣裳更是入不了她的眼。
給她想要的。
她想要榮華富貴。
“我昨日已與陛下請封誥命,最遲午後便下旨至府中。”
這是他能給的最好的壽禮。
想必也如她的意。
王書淮快步離開。
馬車源源不斷駛向王府,獨王書淮一襲青衫背道而馳。
他縱馬來到燈市一個不起眼的茶樓,將馬鞭扔給護衛,隻身上了茶樓。
他今日在此處約了一人會麵。
推門而開,一身穿黑色道袍的中年男子悠然坐在茶台後飲茶,他下頜留著一三羊胡子,手裡擰著一把羽扇,神態皆是悠閒自在,瞥見王書淮來,那人露出一臉客套的笑。
“王大人日理萬機,怎麼得空見在下?”
王書淮將門掩上,上前朝他施了一禮,俊臉浮現淡淡的笑意,“勞動袁先生,允之之過。”
袁遠道笑吟吟地還
禮,二人相對而坐。
王書淮主動給他斟了一杯茶,袁遠道接過擱在跟前,
“聽聞尊夫人今日做壽,王大人撂下闔府賓客來尋袁某,令袁某深感榮幸。”
王書淮在江南的風光事跡,朝臣均有耳聞,彆看這位生得霽月清風,手段卻陰狠得緊,他這一去江南,不知砍了多少條人命。
袁遠道對他敬而遠之。
王書淮舉杯先示意,隨後道,“聽聞袁大人近來為府上少爺的蔭官而犯愁?”
袁遠道聞言心裡咯噔一跳,慢慢嚼出王書淮的來意,捋了捋胡須,不動聲色笑道,“這點芝麻蒜皮的小事怎麼驚動了王大人?”
王書淮也不寒暄,溫和的語氣裡暗藏了幾分機鋒,“在下可替袁公子謀到太常寺七品執事這個蔭官,隻是還請袁先生幫在下一個忙?”
袁遠道眼底精光閃爍,他正為兒子蔭官的事一籌莫展,眼下這位炙手可熱的朝中新貴主動尋上門來,令袁遠道喜不自禁,“不知王大人有何吩咐?”
王書淮也不含糊,徑直與他道,“陛下有意將江南總督府的二小姐定給我五弟,我五弟另有心上人,不願娶她,隻是聖命難違,少不得請袁先生幫一個忙,把這門婚事給攪黃了。”
袁遠道立即明白了。
他是欽天監的四品占卜師,賜婚前必要占卜,這是皇家與禮部的規矩,他隻消在二人生辰八字遞來欽天監時,做做手腳,謊稱二人命格相克,那皇帝必定掂量。
袁遠道心裡敞亮,麵上卻不輕易鬆口,
“王大人,這可是欺君的事呀。”
王書淮自然知道袁遠道心裡打什麼主意,無非是見他主動登門,想拿喬拿喬,好給自己掙一些好處。
王書淮慢悠悠喝著茶,並不立即接話。
袁遠道便知這位年輕人看穿自己的心思,登時老臉通紅,立即變了語氣,“得,老夫一不做二不休,替王大人了了這個難,隻是王大人,這分寸如何拿捏?”
這個王書淮早想明白,他提點道,“就道這位江小姐命格與我五弟八字相衝,輕則夫妻口角不合,重則傷身。”
長公主或許不會在意王書煦夫妻和睦否,卻決不能看著嫡孫傷了性命。
今日王書煦與江采如見麵後,宮裡必定要尋欽天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