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初睡了一個時辰,高熱退下,靠在引枕上歇著,退了熱後,人反而越發精疲力儘,咳得更厲害,屏風被移開,外頭天光明朗朗地潑進來,窗台擺放了一盆金菊,金燦燦的花蕊倒垂,在秋風中浮動。
一道人影從珠簾外繞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個小盒子,
是許時薇。
謝雲初訝異看著她,“四弟妹怎麼來了?”
許時薇嗔了她一眼,“闔府都知道你病了,我怎麼能不來?”
來到她跟前錦杌坐下,將那盒子打開遞給她瞧,“呐,這是潤喉的薄荷糖,含在嘴裡沁涼解毒,你咳得厲害,含一片試一試。”
謝雲初微微愣神,前世她病下後,許時薇等人避之不及,今生倒是爭先恐後來示好。
“四弟妹好意心領,我方才吃了一顆,這會兒嘴裡黏糊著,這薄荷糖平日閒暇也可以吃,我不是很喜歡吃糖,四弟妹拿回去自個兒消遣吧。”
許時薇露出幾分哂意,“還是擱這吧,嫂嫂想吃的時候含一片。”
謝雲初沒吭聲。
見她精神倦怠,許時薇立即起身,“我先走了,一撥撥來探望,反而攪了你安眠,你好好歇著。”
這些年許時薇處處附和謝雲初,一心想得這位嫂子青睞,可惜謝雲初待她始終冷淡。
謝雲初吩咐林嬤嬤送她出去,不一會,林嬤嬤折了回來,手裡捧著一罐檸檬膏。
“姑娘,這是三少奶奶方才遣人送來的,說是探望的人多反而叫您不安生,她就不來了,這會兒還要幫著四太太核對新買的窗簾賬目,就不過來了。”
“這檸檬膏是前段時日瑄哥兒病了,她尋人討來的方子,吃了止咳,今日午時聽聞您咳得厲害,也做了一罐送來,望您笑納。”
謝雲
初神色倦怠,闔目道,“都擱著吧。”
寧和堂內,薑氏坐在院子裡帶著玥哥兒玩,聽明嬤嬤說到謝雲初病了,神色便頓住,
“病得嚴重嗎?”
明嬤嬤斟酌著答道,
“傷風感冒,倒不一定多嚴重,隻是幾位太太都過去探望了,您是二奶奶正兒八經的婆婆,您不吱個聲,是不是說不過去?”
薑氏嘖了幾聲,露出兩難來,
“我倒不是不樂意去,就怕她不待見我。你瞧,她把珝哥兒送去三弟妹那,都不交給我看著,親生祖母難道不比隔一房的伯祖母上心?”
她已幾番示好,謝雲初待她都冷冷淡淡,薑氏麵兒抹不過去。
明嬤嬤勸道,
“二奶奶不是不知輕重的人,您過去瞅她,她心裡不知道高興成什麼樣,婆媳之間的隔閡自然就去了。”
薑氏陷入猶疑,這些年兒子步步高升,如今已是二品閣老,她作為母親再沒這般驕傲的,謝雲初自從擔任書院山長後,不少夫人走她門路想叫謝雲初關照府上的小姐,個個對著她畢恭畢敬,薑氏多少也沾了兒子媳婦的光。
猶豫一番,薑氏咬牙道,
“把我庫房那隻人參拿出來,我去瞧她一瞧。”
明嬤嬤高興了,立即拿了鑰匙親自去庫房取來人參,攙著薑氏不緊不慢往春景堂去。
哪知人到了門口,林嬤嬤客客氣氣迎出來隻道謝雲初睡下了。
薑氏繃著那根筋忽然一鬆,立即道,
“睡了也好,那我便不進去了,這隻人參給她煮湯喝,好好補補身子。”
薑氏樂得不跟謝雲初打照麵,拉著明嬤嬤就走。
林嬤嬤看著手裡那支人參錦盒,愣了好一會兒神。
熬好的藥分兩回喝,上午巳時喝了一碗,申時又喝了一碗,喝完沒多久謝雲初又睡了,下一回醒時,窗外漆黑一片,渾身汗津津的,她正扭動著腰肢,一隻手伸過來,將她身上的濕衣裳給剝了,溫熱的毛巾覆過來,替她將身上黏糊的汗液都給拭去。
謝雲初扭過眸,撞入王書淮清潤的視線裡。
“二爺?”
她睡眼惺忪,瞧著什麼都是迷糊的,王書淮那張俊臉便在她眼前晃,像在做夢。
王書淮細心幫著她把身上的
汗擦乾淨,又接過身後林嬤嬤遞來的乾爽衣裳,問她道,
“自個兒能穿嗎?”
謝雲初喉嚨一堵,臉龐發熱,“我好著呢,自個兒能穿。”
林嬤嬤將簾帳放下,輕輕抿嘴出去了。
暈黃的燈芒透過薄薄的床簾透進來,謝雲初打算坐起身,雪白的雙肩方露出小小一截,才發覺自個兒光溜溜的,又縮回去,
“你背過身去。”
王書淮已經換了家常的袍子,看樣子打算歇息。
謝雲初又趕他道,“我還咳著,你這幾日去書房。”
王書淮才不肯,麵色肅然道,“萬一夜裡又發高熱,沒人察覺怎麼辦,我陪著你,也有個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