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初極少被他這樣抱著,
就連呼吸都被他的鬆香清冽所侵占。
王書淮看著她,與有榮焉道,“我原想給你請一品誥命,如今也犯不著了,你不必以夫為榮,而是靠自己博得冊封,難道不值得高興?”
王書淮雖願意為妻子撐腰,卻更願意看著她成為一團光,成為那個被追逐的人。
他高興的不是她得到了多少殊榮,而是高興她能做自己。
最好的夫妻,可不就是相互扶持,你追我趕,齊頭並進?
哪一個落下了,天秤便平不了。
誰也不要依附誰。
謝雲初兩世為妻,越來越明白這樣的道理。
她一本正經看著丈夫,“這麼說,往後我入宮列班還在你之上?”
王書淮從爵位上來說隻是國公府世孫,與她這個當朝端榮縣主可沒得比。
王書淮唇角含著笑,是一種帶著自豪甚至有幾分顯擺的笑,“王某乃縣主之夫,今後還請縣主多多看顧。”
謝雲初忍著笑配合道,“放心,王閣老致仕後,我在書院給你安一教職,你閒來可教姑娘們讀書,月銀可能不多,隻有二兩,王閣老可嫌棄?”
她揚著眼尾,笑眼彎彎,發髻高高梳起,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颯爽明落的模樣。
王書淮認真琢磨片刻,“王某眼神不好,教不了書,尚且有些拳腳功夫,不如給謝山長當個車夫,山長去哪,王某作陪便是,月銀二兩嫌多,白送便可。”
六麵羊角宮燈十分明亮,映出他清雋冷秀的眸眼,五官褪去了幾分鋒利,線條越顯渾然天成,他情緒一貫內斂,這外露出的一點點情緒卻是真摯而誠懇的,是謝雲初最喜歡的模樣。
王書淮神色極是認真,仿佛一番深思熟慮做出的決定,謝雲初被他逗得忍俊不禁,
“哪裡是白送,王閣老光每日吃穿用度便抵得上旁人一月開銷,你嘴裡說著白送,實則是賴上我養你。”
王書淮被她這套說辭給說蒙了。
大晉官員俸祿並不高,堂堂內閣首輔一年俸祿也不過幾百多兩,再加一些公廨銀養廉銀,七七八八不到一千兩,這些俸祿跟他王閣老的排場遠遠搭不上,他靠得還是家族供養,再有謝雲初滋補。
若等他致仕,還真是無用武之地了。
王書淮俊臉微垮,
謝雲初何時見他吃癟,頓時樂得前俯後仰,王書淮防著她撞到桌案,抬手摟住她後脊,
“我還有什麼長處是山長看得上眼的?”
謝雲初早早脫了鞋,不知不覺挪著麵朝王書淮而坐,後脊乾脆貼著他修長的胳膊,裙擺也悉數搭在他身上,眼珠兒堪堪轉悠一圈,琢磨一會兒歎道,
“雖說眼已瞎,這張臉還是能看的。”
說完她捧著臉樂不可支,雙膝並好坐在他身上,膝蓋拖著手肘,臉埋進掌心,笑了一會兒,活脫的俏眼偷偷從指縫裡瞧他。
那模樣,水靈水靈的,哪像兩個孩子的母親,倒像是瑤台掉下的兔子精。
王書淮將她整個人捉到懷裡,親密無間,毫無隔閡,兩個人都是內斂的人,也沒有鬨得太過分,仿佛和風細雨潤物無聲,仿佛是涓涓細流彙入河海,不是轟轟烈烈,卻足夠淋漓儘致。
不一會明貴送來一疊折子。
每日折子從通政司入司禮監,再由司禮監送入內閣,群輔批閱後,最後交給首輔過目,若是無礙便送去司禮監給皇帝朱批,而事實上,皇帝年輕,政務不熟,小事其他輔臣拿主意,大事王書淮做主,隻要王書淮過目的折子,司禮監與皇帝那邊幾乎沒有異議。
明貴明知女主子在裡頭,可不敢進來,悄悄將箱盒擱在窗台處,謝雲初紅著臉提著裙擺從王書淮身上下來,替他把盒子取進來。
王書淮再次將她摟入懷裡,在她耳邊低喃,
“雲初,你念,我來批複。”
王書淮眼眸已大致看得清,隻是字跡過小一時無法辨認。
謝雲初依舊坐在他膝蓋上,將分門彆類的折子拿過來,一份份讀,讀完便提起筆問身後的男人,
“這個折子怎麼批複?”
王書淮手臂繞過去,去接她手中的筆,“我來。”
謝雲初推開他的手,“不必,你說,我來寫。”
王書淮笑道,“你我字跡不一致,恐為人發現,被人詬病。”
謝雲初眨巴眨眼,“你忘了我拿了你字帖臨摹的事?”
前世謝雲初便把王書淮的字練到以假亂真的地步。
王書淮聽了這話,笑嵌在臉上,怔怔望著她,幽深的雙眸如同黑潭一般,暗流湧動。
謝雲初看他眼神不對勁,似乎慢慢升騰起一股炙熱,輕輕推了推他胸膛,“怎麼了?我可以寫了嗎?”
她提著筆躍躍欲試,拍著胸脯道,“放心,以假亂真。”
這是他這輩子聽過最動人的告白。
王書淮突然將桌案上的折子掃去一邊,將她整個人撈起往桌案上一放,雷霆萬鈞般欺壓上去。
雙臂不知不覺攀上他的肩,手中羊毫沾了墨,隨著他動作一點點灑落,並在他後脊暈開一圈又一圈漣漪。
到了九月中旬,謝雲初便風風光光將春祺嫁了出去,前世她手頭緊沒給春祺太多嫁妝,今生足足給她陪嫁了一個鋪子,幾盒子首飾,其餘綢緞家具不提,這比尋常人家姑娘的嫁妝還要豐厚,春祺抱著她膝蓋哭了許久。
春祺出嫁後,隻在家裡歇了三日,照舊來春景堂伺候謝雲初。
春祺出嫁後,謝雲初也不想厚此薄彼,便主動問夏安可有意中人,夏安便比春祺性子爽朗大方,
“姑娘彆急,等奴婢瞧上哪個,請您做主賜婚。”
謝雲初便放心了,至於冬寧,她倒是問都沒問,前世她病重,恐自己時日無多,便一一安頓丫鬟,有意將冬寧許人,冬寧聞言卻是汗毛豎起,連忙往外跳了一腳,扶著窗簾答道,
“姑娘,您給奴婢說男人,那還不如讓奴婢去死。”
謝雲初問她為何,
冬寧咂咂嘴滿臉的嫌棄,“我伺候主子不好,何苦去伺候一個知人知麵不知心的男人?”
謝雲初當時想起冷漠的王書淮,淚如雨下,終是沒有強迫她。
這一世自然更由著她。
冬寧見謝雲初沒把主意打到她頭上,放心了,趁著夏安等人不在時,便與謝雲初道,
“姑娘,奴婢一輩子跟著您,您彆把奴婢嫁出去。”
謝雲初將她抱住,“傻丫頭,我養你一輩子,你哪兒都不去。”
到了九月底,水牢那邊傳來消息,說是謝雲秀不堪病痛折磨,終於過世了。
謝雲初佇立在晚風中沉默了許久,都快想不起這麼一個人,死了也好,也算得了報應。
進入十月,王書淮就開始忙了,先是秋闈,又是秋收,更有多地爆發乾旱蝗災,西北時不時有蒙兀侵邊的消息,朝務紛至遝來,隻是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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