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7 章 Chapter 58(1 / 2)

Chapter58「哪怕他叫蘭尼」

「每天,做一些除了傻子之外,都沒有人肯乾的事吧。」

——克裡斯多福·莫勒

*

紐約春天的夜晚仿佛拖長了時間,就像冬天一般漫長。

瓊恩·華生是個非常念舊的人。

三年前,有一位因為自己的失誤而去世的病人讓她心如刀絞。她至今仍然對這位病人的離世心有餘悸。這位患者傑拉德·卡斯特羅不僅僅是一名病人,更是她在醫療工作中結識的一個重要人物。儘管時間已過去這麼久,但對於瓊恩·華生而言,病人的離世就像是刻在心底的記憶,一直縈繞在她的腦海裡。

而如今,她把這份情感延續到了病人的家人身上,特彆是那位正在攻讀工科的兒子喬伊。對他,她視如自己的親弟弟一般,不僅僅是因為他的父親曾是瓊恩的病人,更是因為他在瓊恩失誤後千夫所指的情況下,第一個原諒了她。從此之後,瓊恩·華生默默地支持著這位年輕人,不僅在精神上給予鼓勵,還在經濟上提供各種學習所需的費用。這包括書本、學雜費,以及可能的其他學術支持。

在瓊恩看來,這是對過去病人的一種彌補,也是對逝去的生命的一份牽掛,更是尋求自己內心的平靜。

瓊恩也知道喬伊很可能隻是在利用自己的愧疚心理而已,但是她的內心一直都沒有辦法拒絕對病人家屬的幫助。在一次偶然的機會,大學生喬伊告訴她,他已經輟學了大半年,打算開一家屬於自己的店,急需要一位投資人幫助他。

喬伊堅信這個店是他的夢想,再三保證不會讓瓊恩的投資落空,瓊恩陷入了一場思想的掙紮。她深知喬伊的過去,也理解自己在這其中可能是被利用的一環,但對於幫助他實現夢想的願望讓她猶豫不決。

因為這是一件大事,喬伊明白不能催促得太急太多,這樣反而可能適得其反。於是,他隻是抱著誠懇的態度,跟瓊恩說道:“隻是5千刀,我隻需要5千而已,對曾經是主刀醫生的你來說,應該不是個大的數額。我不會讓你的投資失敗的,你相信我。你考慮一下。”

瓊恩說不出拒絕,也沒法立刻回應,隻是為難地點了頭,“我之後會聯係你,給你一個回複的。”

喬伊補充道:“我父親知道你幫助我的話,他也高興的。”

瓊恩的思緒在瞬間變得錯綜複雜。

就因為這一句,她看向喬伊,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表麵,試圖窺探出他的真心,是在利用她的愧疚心理,還是真心需要幫助?這時,瓊恩的內心猶豫不定,仿佛置身於兩難的境地。她的心跳在悄然間跟著加速。

因為她正站在一個重要的決策邊緣,需要麵對自己的過去和未來。

喬伊注意到瓊恩目光閃爍,知道現在他逼得有點緊了,不能繼續說下去,於是拿起賬單,主動笑道:“我先去付賬單。”

“不用這樣……”

不等瓊恩拒絕,

喬伊已經紮進人群裡,去收銀台付賬單。這一舉動無疑給瓊恩增添了更多的心理負擔。看著喬伊在櫃台前數錢還賬,瓊恩心頭的掙紮更加激烈。然而,就在這個瞬間,喬伊注意到她的目光,朝著她微笑起來,這又讓瓊恩想起,當年是他的原諒成了自己的救贖。

於是,不可遏製的,瓊恩的心軟了。

她做出了投資這筆錢的決定。哪怕她明白,這筆錢就像過去的一些小數字一樣,或許再也不會回來。

不管如何,對她而言,5千刀或許並非是什麼難以承受的巨額。隻是她可能需要跟自己的室友借這筆錢。

情況是這樣的。

瓊恩曾辭去主刀醫生一職,投身於從英國來的夏洛克·福爾摩斯的谘詢偵探事務。為了應對谘詢偵探工作的不穩定收入,她特意留意起給自己存一筆備用款項。然而,最近她用這筆錢又存了一筆養老金。這筆養老金賬戶有受到國家政府法律法規限製,規定在退休之前是不能隨意動用的。違反這一規定可能會麵臨罰款或扣減的處罰。

瓊恩想著是否能從自己的室友兼雇主身上先預支5千的工資。

在明確能給喬伊回複之前,她得先和福爾摩斯商量。短暫與喬伊交談後,她立即離開了酒吧。剛踏出酒吧,她瞥見一名負責倒垃圾的員工在後巷。員工因為難以騰出手來打開垃圾車蓋子,瓊恩主動上前給予幫助。

把垃圾車的蓋子重新蓋回原來的位置後,瓊恩才看清那張青年的臉。

她原先用餘光隻注意到,對方穿著一身整潔的白色襯衫,還搭配著一條深色褲子,整體造型既有條理感又不失溫文爾雅的氛圍。

現在,瓊恩才注意到,那是一張清秀的亞洲麵孔。青年的五官任由哪個長輩來看,都會忍不住說一句“生得漂亮”。那張臉並沒有攻擊力,乍眼看過去時候,會讓人覺得眼前的人性格安靜溫順。然而,一旦注視他的眼睛,才會發現那雙眸子的深邃與寧靜,仿佛坐臥在山水畫中的靜謐山川——不動如山,靜如秋水,心靈深處似乎藏著千般溝壑。

對方似乎並沒有察覺自己外貌和氣場上的與眾不同,隻是平和地說道:“謝謝。”隨即,他又從自己隨身口袋裡麵拿出除菌的濕紙巾給她清潔雙手。這過程沒有多說任何一句,自然而為。

瓊恩也不記得要推辭,或者也許也不需要拒絕,隻是接過手,而後正想要找地方扔,青年朝著她的方向伸出手,“請把垃圾給我,我會幫你處理。”

瓊恩對這樣禮貌體貼的年輕人心生好感,注意到他胸牌掛著「XavierHe(澤維爾·何)」的姓氏並不是韋氏國際拚音,下意識地用有些生澀的華夏語,試探問道:“澤維爾,你是華夏留學生嗎?這是你的名字?”

“留學生。”澤維爾很自然地說回應起來,“名字是我來這裡的時候取的,比較方便大家稱呼。也許之後,我會換成其他的名字。”

麵前的青年出生的地方估計是南部靠海,口音有點偏軟,讓人感覺這個人一輩子都不會跟人吵架一樣。

瓊恩不太擅長講華夏語,但是有機會和彆人講,她也是不留餘力。當然,她並沒有打算深聊,以免對方尷尬避諱。現在她隻是被澤維爾的話勾起了興趣,瓊恩忍不住好奇道:“你叫什麼名字?”()

何學。澤維爾回應道,何時何地的何,學習的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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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恩跟著練習“學”這個音,發現自己並不能說得很標準,歉疚地笑道:“我母親雖然是東亞人,但是我不太擅長講華夏語,確實很難發音。”

澤維爾對這種情況熟悉了一樣,並不在意,反倒像是禮尚往來一樣,反過來詢問道:“可以冒昧問一下,怎麼稱呼你呢?”

“瓊恩·華生。”

澤維爾應下來後,瓊恩覺得自己這樣和陌生年輕人搭話,擋著他上班也不太妥當,正想說告彆,澤維爾先開口,說道:“華生女士,我這樣說可能比較不妥當。我原本不該這麼多事,然而我們碰上了,算是我們之間有緣。我想著跟你提一下,還請不要相信請你喝咖啡的年輕人,會比較好。”

瓊恩頓時一愣,“你認識喬伊?”

“我不認識那人,但是他明顯是來騙你的錢的。”澤維爾目光澄澈,語氣自然,似乎在談論天氣一般自然而又篤定。

“你怎麼知道的?”

被一個外人點出這件最不想要承認的事情,瓊恩感覺自己的臉冷熱交替。

澤維爾聽得出瓊恩並沒有惱羞成怒的意思,便解釋道:“我負責部分前台和後勤的工作,無意之中聽到了你們的對話。在我觀察下,那個向你申請投資的年輕人應該是酗酒者。他雖然為了見你,可以換了一身衣服,也消除了常酗酒者身上特有的酒味,但是他的眼袋很重,皮膚也很粗糙,說明睡眠質量並不好。除此之外,在人群中行走的時候,我注意到他平地上踉蹌了兩次。這並不是偶然情況,也說明了他中樞神經係統受到了影響。”

說到中樞神經係統的時候,澤維爾停了下來,“華生女士,你是醫生,肯定明白我指的是什麼?”

瓊恩連連看了澤維爾數次,不知道該猜想他到底聽多少內容了,還是該驚訝他的觀察力和判斷力。為了掩下自己複雜的想法,瓊恩隻是接著對方的話,“中樞神經係統受影響,會出現身體協調障礙。如果對方並不是有頭部創傷,脊髓損傷,或者神經係統感染,腫瘤,以及癲癇病,那可能是因為酗酒過度。”

“5千刀最多隻是裝修費的幾分之一而已,遠遠達不到投資的效果。從他描述的設計藍圖來說,他估計沒有跟設計師問過報價。商業設計師的價格並不會小於四位數。他看起來又如此依賴你,肯定把你擺為借錢第一位。在如此迫切想要開店,而開店如此需要借錢的情況下,他這個數字說得那麼低。我想著,那位喬伊先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小錢總是比較好開口借的,大錢會把人嚇跑。”

澤維爾頓了頓,“至於錢落在哪裡,要麼他這家店隻是個流動車,小攤子,要麼就是這筆錢是他進行揮霍,而揮霍的方向是——”

酒。

() 不言而喻。

瓊恩說道:“你來阻止我受騙的嗎?”

“我沒有阻止。當你說「受騙」這個詞,我聽得出你潛意識裡麵是有這個察覺的。然而對我來說,你其實還是願意被他騙的,就算那將是無止儘的無底洞。我從不勸彆人回頭。”澤維爾並不是那種高大健碩的年輕人會有的麵孔,但他實際上比想象中的要高,讓瓊恩下意識地抬頭看他。“我想著,你比我明白更多。你是醫生,比我更明白,「酒精中毒」很難醫治的。”

酒精中毒是一種身體疾病。

人會因酗酒而導致身體無法正常代謝,進而影響到心血管和其他身體器官功能的紊亂。與此同時,長期的酒精濫用會伴隨著類似成癮般的酒精依賴症,由此引發一係列心理病或者精神障礙症狀。為此,在美國有專門成立名為AA(Alcoholious)的酒精中毒者互助治療會,來協助患者擺脫這些症狀,恢複正常生活。

這個過程漫長而痛苦,至少需要12個周期。

很顯然,澤維爾話裡麵有著更深的寓意。

這表麵上在說如果瓊恩繼續支持喬伊的話,很可能會引致他患有難以擺脫的酒精中毒,可實際上未嘗不是看透了瓊恩已經是“酒精中毒”,從內心裡麵沒辦法擺脫喬伊。

他不說幫與不幫。

因為他們之間有界限,有分寸,有距離,多一分就過了。

他是點到即止。

欠了欠身,澤維爾轉身就離開了。

當瓊恩陷入沉思時,澤維爾的言辭仿佛點亮了她心中的一盞燈。她一直以來都與夏洛克·福爾摩斯相處,他的聰明與洞察力常常令她驚歎。然而,澤維爾對人心獨到的剖析似乎更為深刻,讓瓊恩感到前所未有的敬佩。

一時間,她陷入了深思之中,臉上的表情交織著疑慮和決心。

她還是決定要向夏洛克·福爾摩斯借錢。

然而,這錢不是用來投資他開店的,而是投資他重新返回校園。當時紐約正好有個案子,瓊恩和夏洛克解決完這個案子之後,才約喬伊見麵。

那天,瓊恩提前到達,甚至比店門的正式營業時間還早。

意外地,她在店門口遇到了正在專心擦拭玻璃上被人惡作劇塗鴉的澤維爾。瓊恩猶豫了一下,不確定是不是該打擾他的工作,同時也擔心他是否還記得她。在她的猶豫中,半蹲在地上的澤維爾維持著同樣的動作,率先開了口,詢問道:“你好,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嗎?”

這一問讓瓊恩感到一陣輕鬆。

她微笑著回應:“澤維爾,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我?我們之前有過一次交談。”

澤維爾順著話,跟著抬起頭,說道:“華生女士,我記得你。我才和你搭話。”

這番回應令瓊恩感到一些出乎意料,因為她一開始以為澤維爾可能會以服務員的套話回答。然而,澤維爾的真誠回應讓她感受到一種意外的親近感。瓊恩在之後的相

處才發現,澤維爾往往是在對方主動時,才會開口,而這種自然的回應使得這次相遇更為難忘。()

瓊恩當時便說道:我已經做好決定了,要給喬伊2萬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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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維爾瞳光動了動,透出一絲思量,“這是要買斷這份關係,以後互不聯係嗎?”

瓊恩意識到自己似乎對這個陌生人太毫無保留,又或者是知道對方有分寸,於是自己也儘管做自己即可。她頓了一下,決定說實話,“我想要給他的學業投資,隻投資他的學業。”

瓊恩還是保留了對這個年輕人的「毫無保留」,但是她的想法也更讓那個人明白,自己是真心為他的前途和未來好。如果他想要進步,自然可以再來找瓊恩,兩方皆歡喜。如果他想要自甘墮落,也知道不必再來找瓊恩了,彼此關係就斷了。

她很好地在理智和同情之間找到平衡。不僅考慮到對方的需求,還明確了自己的底線,使得她的聰明更為綜合和深刻。

“你很聰明。人往往很容易以信息差的參差輕易地評判彼此的智商水平。那些因為善良而吃虧的人往往容易被說不聰明。但是你的善良賦予了這份聰明更為深刻的意義。”

澤維爾臉上浮現出淺淺的笑意。

這笑意就像是風掠起的湖光,熠熠生輝。

瓊恩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澤維爾還要乾活,於是又說了一句:“祝你好運。”

瓊恩愉快的心情再次揚了起來,趁著勢頭跟著問道:“如果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話,也請儘管跟我開口。”

她能解決這人生一件大事,還是得虧這個年輕人開口多說了那麼一些話,點撥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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