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生當時在內心哭笑不得。
在送彆的波士頓這四人中,蘭尼給了華生一種典型大學生的感覺。然而,另外兩個人的到來卻帶來了截然不同的氛圍——男士叫雪林·福特,女士名為瓊恩·華生。
因為蘭尼在他們查案的時候幫了他們大忙,所以兩人過來送送他。
雪林·福特有著典型的英俊英國人風采,深邃的眼窩、高挺的鼻梁,平直的嘴角,神情沉著。他穿著短外套,雙手插在口袋裡,不像莫裡亞蒂教授那樣優雅知性,也不如夏洛克那樣神采瀟灑利落。他的背板總是挺直的,給人一種驕傲而接地氣,仿佛隨時都能據理力爭的大橘貓。
瓊恩·華生則是一位東亞人,單眼皮,柳葉眉,並非那種柔美白皙瘦削的類型。她似乎讀過許多書,攻克過許多學術難題,展現出像教學講師一樣的知性氣質。從外表來看,她的性格堅韌而不失溫柔,給人一種可依賴的感覺,似乎能夠與任何人建立友好的交流。
實話說,華生聽到這位女士的姓氏也是華生時,驚了一跳。
“叫我瓊恩就可以了。”瓊恩伸手向華生的方向,態度不卑不亢,“我把你的所有博客都讀過一遍,故事很精彩。知道你是醫生的時候,我感覺就更有親切感了。”
她是特意和華生聊天的,因為她之前才和蘭尼說過自己在追他的博客。
華生沒有想到美國也有自己的讀者,親近了不少,說道:“你也是醫生嗎?”
“以前是大醫院的主刀醫生。”瓊恩笑了笑,“但現在是紐約警察局的谘詢偵探。”
華生很驚訝,從醫生到偵探的這個跨度很大,轉型也要花很多時間。更重要的是外科醫生很高薪,備受人尊重,她怎麼會想轉去做不穩定的谘詢偵探。這裡麵一定也有很多故事。
瓊恩看了一眼旁邊的同伴,又掃了一眼從英國來的夏洛克·福爾摩斯,目光落在夾在中間的蘭尼。這視線很久很長。華生心裡麵已經泛開了疑惑,但瓊恩又收回視線了,“蘭尼狀態看起來不太好。”
“昨天晚上喝了很多酒,有些宿醉的後遺症。”華生解釋道。
瓊恩顯得有些驚訝,“他和你們一起喝酒了?”
注意到華生疑惑的眼神,瓊恩解釋道:“和他相處的時候,感覺他不像是那種會輕易把自己喝醉的人。”
華生立刻就笑道:“跟不熟悉的人的話,他可能連半杯水都喝不完,但是跟熟悉的人待在一起,他會比較放鬆。其實你現在看他這樣子,覺得他很成熟穩重的樣子,可也有一些小孩子氣的地方。”
這話落下來,瓊恩的眼神閃過一絲笑意,又有些複雜,讓華生有些捉摸不透,“…挺好的。”
瓊恩繼續說道:“蘭尼還是要多鍛煉身體。他
() 身子骨有點太單薄了。做偵探助手(),少不了會和窮凶極惡的人相搏?[((),總是要有一些保命的手段。”
華生聽到這件事,也看到了蘭尼脆弱紙片般令人擔憂的身板,“唉,說不動他。”
這是華生對蘭尼的一大頭疼的問題,“他不愛乾的時候,大家就都說算了。赫德森太太,就是我們房東說,如果蘭尼待在221B公寓都有危險,那夏洛克和我就不要住在裡麵惹麻煩了,她也不會打鬥什麼什麼的。夏洛克也是,蘭尼隻要擺一點聽不進去的態度,他就不想努力了。”
“真希望有人來幫幫我。”
華生自己也會忘記叫蘭尼鍛煉。
瓊恩已經能夠幻想到那個畫麵了,失笑地搖搖頭。
華生聽到瓊恩還跟著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於是又說道:“話說,你會華夏語嗎?”
“什麼?”瓊恩疑惑地問道。
“就是——”
華生掏出自己的手機,打開圖庫裡麵的照片。
在第一天波士頓酒吧喝酒的時候,華生曾經問過蘭尼,那天他和夏洛克吵架說「夏洛克才是最居心不良的人」是什麼意思。蘭尼遮遮掩掩說是氣話,後來喝醉之後,他又拉著華生,一臉苦兮兮地說道:“夏洛克要解剖我的腦袋。”
華生忍不住笑了,“這是什麼話?”
蘭尼見他不信,反而急起來說:“這是真的。他第一天見到我的時候就這麼說了。他還買了很多工具書。之後他還想著我們簽署室友協議,上麵的內容說如果家屬沒有來認領的話,就由室友負責了。他就想要我的腦袋…這不是居心不良,這是什麼?”
華生真的想知道蘭尼是因為性格認真的部分,才把這明顯是玩笑話當真,還是因為他很天真?不過華生又聯想到,這個人是夏洛克之後,這件聽起來古怪而離經叛道的事情確實是他能做出來的。
“那你現在還那麼想嗎?”
蘭尼肯定地點頭:“嗯。”
華生失笑起來,想讓夏洛克也聽到這句話。不過蘭尼也沒有說完,他說:“不過我們相處那麼久了。我要是死了,我的腦袋還是願意給的,反正福爾摩斯先生也是為了科研,但不能告訴他,我是自己願意的。否則,他就會太得意忘形,用得太乾脆。我要讓他糾結一下。我就告訴你一個人,華生先生,你不要告訴彆人。”
華生忍不住笑了又笑。
在蘭尼的催促下,他答應了。
被蘭尼說得,他也想看看蘭尼的腦回路到底是怎麼長的,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想法?
因為華生答應了這件事,蘭尼又給華生發了一張圖,“華生先生,我以後要是死了,身後事就給你了。到時候,這張圖打印下來,也請燒給我,我怕手機帶不走。拜托你了。”
“我可以看的嗎?”
“你看吧。”蘭尼肯定地說。
那是一張寫滿華夏語的粉紅色書信。
華生也看不懂。
華生這幾天都因
() 為蘭尼備考,也沒有說過他喝醉酒的事情。他也覺得不方便問,感覺問了也會讓蘭尼害羞。這看信紙感覺像是給人的情書。蘭尼到時候估計會惱羞成怒了。
斟酌了一下,華生想問問瓊恩這件事。
也許是因為瓊恩自身帶來的氣質,也可能是因為瓊恩也關心蘭尼,華生感覺這個時候問瓊恩是最好的。瓊恩看到這封書信的時候,下意識驚訝了。因為她也從澤維爾那裡收過這樣一封信。澤維爾那時候說,如果他出事回不來,就把這信燒給他。
看到這封信,瓊恩明白蘭尼真的很信任眼前的人了。
她拿著手機,專注地讀著信,她的眉頭微微皺起,仿佛被信中的內容深深打動。她的眼瞳裡閃過一抹複雜的情感,或許是感動,又或者是悲傷,透著其他讓華生看不透的情緒。
華生看著瓊恩沉浸在信中,心中湧起一陣不安。他突然覺得,這封信也許包含了蘭尼不願透露的一些秘密,他不確定是否應該讓瓊恩繼續看下去。他下意識地伸手想收回手機,手在半空中停滯了一下,仿佛在猶豫是否揭開蘭尼的某些隱秘。
這時,瓊恩抬起頭,看著華生的眼睛,輕聲說:‘這是一封母親寫給未來孩子的祝福信,寫於蘭尼出生前,是他媽媽寫給他的。’
這明明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可瓊恩眼瞳裡麵一閃而過,無法掩飾的淚光,這讓華生卻覺得氣氛格外沉重。他反問瓊恩:“這不好嗎?”
瓊恩的聲音微顫,“你慢慢會懂的。”
瓊恩話裡麵的深意讓華生不得其解,甚至有點讓他喘不過氣來。
華生不確定地望著自己的手機,仿佛自己拿的是剖心的利刃。
“看得出蘭尼很信任你,喜歡你。”瓊恩說道。
華生很驚訝,注意力重新落在瓊恩這時候說的話上。他今天還在懷疑蘭尼對他是不是隻是應付,其實本心不那麼喜歡的。現在有個人那麼跟他說,他莫名得到了力量。
“你真這麼想的嗎?”華生不確定地問道。
瓊恩點點頭,“他是心理防線那麼高的孩子,願意把自己最珍視的東西交給你保管,一定是打從內心裡相信你的。”
華生心裡麵有一塊重石也跟著瓊恩的話落下。
鬆口氣的華生忍不住笑了笑。
※
離飛機起飛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到點了。蘭尼對瓊恩、雪林·福特兩人也並不熟,沒有什麼特彆好說的。不過兩人倒是不介意,之前已經交換過聯係方式了。離彆時,瓊恩朝著蘭尼的方向伸出手,蘭尼愣了愣,下意識地朝著她的方向走了過去,輕輕地攬著她的肩膀。
蘭尼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
可能是習慣了西方人的送彆禮儀,他在221B公寓裡麵,已經習慣了擁抱告彆。
現在的蘭尼感到瓊恩的手溫暖而堅定,下意識地邁出步子,輕輕地攬住她的肩膀。瓊恩微笑著,朝著他伸出的手伸出自己的手掌,兩人在空氣中交握,傳遞著彆離的溫暖。
結束後,他又轉向雪林·福特,張開雙臂,展示一種友好的擁抱姿勢。雪林·福特也毫不猶豫地走到他麵前,做了回應。
航站樓的巨大鐘表滴答作響,提醒著離彆的時刻。在這熙熙攘攘的機場大廳裡,他們組成了一幅彆離的畫麵。機場的喧囂聲、乘客的私語,交織出彆離時的獨特氛圍。
“一路平安。”雪林·福特的聲音在空氣中悠揚回蕩,仿佛是一種祝福的旋律,“慢慢地,一切會更好。”
蘭尼微微張大了眼睛,似有所感應,又可能隻是驚訝而已。這時的沉默仿佛是在等待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每個人都靜默無言,但心中湧動著千言萬語。畢竟這隻是尋常的話。對蘭尼來說,彼此也不算太熟悉。蘭尼也沒有多說話。
他隻是點了點頭。
華生跟在旁邊,望著蘭尼和才見過兩三次的瓊恩和雪林道彆的場景,就像是望進兩條陌生的河流,在這機場大廳交彙相合。
河流間的交彙並非偶然,而是源自遠方的奔波。
華生感受到這交彙點上不同的流動,他們之間的短暫相識,仿佛是兩條本不相乾的河流找到了彼此的共通之處。這畫麵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深沉與張力。
老人們常說,人與人的相遇,總是那麼奇妙。
這時的華生也忍不住在想——
他們看起來就像是許久未見的朋友一樣。
這樣的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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