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會應該不想見到他。
男人往下走的背影有些彎曲,刑秘書看著他的背影,突然就有一種這個看起來無堅不摧的男人似乎有些老了的感覺。
剛才刑秘書也聽顧嶼北說了那些話,眼前的情況,向來有很多處事經驗的刑秘書也是手足無措。
已經過了一天,外麵下著小雨,鬱寒直接走進了雨中。
刑秘書追了過去,問道:“董事長,那現在應該怎麼辦?”
“怎麼辦?”鬱寒也茫然。
他從來都沒對一個女孩那麼無奈過。
十年前是。
十年後,也是。
顧嶼北扶起鬱箐語,給她喝了點水,告訴她:“你睡了一天,昨晚發了燒,早上才退。”
鬱箐語嘴唇很白,靠在床頭。鬱小米知道媽媽不舒服,主動抱了抱她。
小朋友身上是奶香,抱起來軟軟的,鬱箐語抱著她,心裡好受一些了,才主動跟顧嶼北說話。
“顧嶼北,你知道我上一次遇到鬱寒是什麼時候嗎?”
顧嶼北其實已經從鬱寒那裡知道一些了,既然她想說,顧嶼北就聽她說。
“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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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劇情一開始就是崩壞的。
鬱寒找來的那年,鬱箐語高二。
正是暑假,陳驚躍為了多掙點錢給她花,就跟朋友去了北方的城市打暑假工。
林鳳在家看鬱箐語不順眼,鬱箐語就跟同班的同學去了隔壁縣的工廠裡,同樣是暑假工。
那年她十六歲,工廠裡缺人手,他們招了很多廉價的學生,住在密集潮濕的宿舍裡邊,一天十二個小時的高強度不停歇的工作,換來的卻是並不高的工資。
鬱箐語是第一次出來打暑假工。
有些受不了這樣的環境,但是她並不想回家麵對林鳳,於是在同學受不了離開時,她選擇了獨自留下。
來的第二個星期,她就開始生病,主管說乾不了就讓她結工資滾蛋。鬱箐語隻能咬著牙加班。
強撐的下場就是,她發起了高燒。
鬱寒就是那時候來的。
他早在那時候知道了一切。
他在陳瑤的體檢報告裡邊發現了問題。
那時候的陳瑤不叫陳瑤,叫鬱瑤,
鬱瑤有輕微地中海貧血,但是鬱家人壓根沒有這個攜帶基因,虞家那邊也沒有。
他跟鬱瑤驗了DNA,確認了她並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也是那麼巧,鬱寒常年穩定資助的一批學生裡,有一個女孩跟他的妻子很像。當時看到照片的時候,他莫名帶著熟悉感。
醫院那邊調查結果出來的時候,孩子的年齡,還有兩個孩子出生的醫院都對上了。
他的妻子虞茜年輕的時候是個女強人,孩子出生前還跑去外地,孩子就是在路上的醫院出生的,當時鬱寒正在國外談一個非常關鍵的項目。
那時候他們都不知道,電視裡才會有的情節,會出現在他們身上。
拿到了地址之後,鬱寒自己開車去了陳家所在的鎮上一趟。
得到的結果是她去縣裡打工了。
鬱寒讓朋友幫忙查位置,最後找到了在縣城一家玻璃廠的鬱箐語。
那時候她不叫鬱箐語,而是叫陳雨。
很普通的名字,隨意得不行。
但是她有著一張非常姣好的臉蛋,好得讓人嫉妒。
以至於他從屋裡把昏迷的女孩抱出來的時候,那些人竊竊私語的聲音都有些齷齪。
他們說他穿的那麼好,肯定是把陳雨包養了吧。
鬱寒年輕的時候忙於工作,跟虞茜又是聯姻,夫妻關係自然也沒有親密到哪裡去。
鬱瑤的成長他幾乎沒參與多少。
他隻能給錢補償。
鬱瑤這孩子會討巧,看到他回來會笑眯眯地喊爸爸,鬱寒那時候以為,是因為他缺失她的成長太多,後來看到自己的親生女兒時,他才明白為什麼。
他做生意很多時候靠自己敏銳的直覺判斷,在孩子被換這件事,雖然疏忽了,卻還是不自覺地覺得跟那個孩子不親近。
他這輩子第一個心疼過得女人,是他的妻子虞茜,他在她三十七歲那年重病時幡然醒悟,原來他們之間,早就已經有了感情。
而第二個,就是他的親生女兒。
她長著跟虞茜相似的臉蛋,卻更為漂亮耀眼。但是很瘦,抱起來就跟單薄的紙一樣。
她像個琉璃娃娃,脆弱得容易破碎。
她躺在老舊的上下鋪的床上,頭發被冷汗濕透,看起來狼狽
而漂亮,眉頭蹙著,看起來極為痛苦。
他的親生女兒,就活在這樣的環境中十幾年。
鬱寒冷硬的心,有那麼一瞬間地疼。
他把她送去了醫院,順便驗了個DNA。
她發燒反複了三天,鬱寒在醫院陪了三天,女孩半夢半醒間,鬱寒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看她的溫度,手掌溫暖,他忽然聽到她低低喊了一聲:“爸爸~”
聲音很軟很輕,很虛弱,像是在夢囈。
這一聲,似乎在喊他,似乎又不是。
也確實不是。
那時候隻覺得冷熱交替的鬱箐語,夢見的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父親。
她夢到,他用手撫摸她的額頭,這手掌寬大,溫暖,是濃濃的父愛。
好像好像她想念的爸爸。
乖巧睡著的女孩眼中有淚。
可那一刻,鬱寒想著,自己一定要帶她回去。
但是他沒想到,後麵那麼難。
雨幕中,鬱寒看著馬路對麵,重新點了一支煙,繼續給刑秘書說後麵的。
後麵的……
鬱箐語也不知道怎麼跟顧嶼北說。
鬱寒提前出現,讓係統慌了,他千叮萬囑,讓鬱箐語千萬不要跟著回去,現在還不是時機,以後鬱家還會來人接她的。如果她現在回去,任務就失敗了,到時候她沒辦法去跟家人團聚,也沒辦法在這個世界活下去。
而係統那麼慌亂,是因為它知道,鬱箐語動搖了。
她之前的目的是回家,所以她什麼苦都能咽下來,可是鬱寒的出現,打破了所有的平靜。
他是一個不怎麼愛表達的人,但是做的,確實可以讓那時候在困厄之中的鬱箐語動搖,何況,他溫暖的大手,撫摸著鬱箐語的額頭時,給她的感覺,那麼像她另一個世界的爸爸。
她太累了,她也想要找地方歇一下。
但是係統一次次提醒她,不要動搖自己的信念。
所以麵對鬱寒,她隻能保持著沉默與冷漠。
鬱寒知道她抗拒,也不著急帶她離開。
出院後,他帶著她去百貨商場買很多好看的衣服,帶著她去遊樂園,帶著她去吃很多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