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人在屋簷下,林潯安靜照辦。
到達踏韝砂是深夜,林潯已經喝得有點上頭了。她迷迷糊糊摸下船,長裙被海水打濕,她一向把痛感開得低,察覺到雙腿走起路有些艱難,才發現腿部已經在船簷上硌出粗粗的青紫痕跡,而且徹底麻了。
“啊,腳麻了,我好柔弱。”林潯伸手抓住身邊債務處理人的手臂勉強跟上隊伍,顯然因為喝醉了而話語略顯笨拙的樣子,“沒有人…可以背我一下嗎?我可是俘虜!”
“原來你還有自知之明嗎?”走在前麵的散兵回頭,又皺起眉,“渾身酒氣的醉鬼,真是礙眼。”
礙眼的醉鬼酒勁上頭,又困又倦,她閉著眼睛打了個哈欠,抱住身邊的樹。散兵正打算叫人把她拖走,話語到嘴邊卻突然一頓,隨後他猛然蹬腳脫離原地,隻見分秒之間,數道激光擊中了他原本的位置,霎那間地麵崩裂塵土飛揚。
深夜的踏韝砂樹林中,密密麻麻的紅光逐漸浮現,遺跡偵查者和殲滅者合圍而來,而遺跡巡獵者與防衛者已不知不覺布滿了半空,冰冷的器械與重火力帶來的壓迫感使人頭皮發麻,一時視線所及皆是仿生武器的紅光。
林潯抱著樹醒神,突然聽見身後放煙火一般連綿不絕的刺耳爆炸聲和劇烈火光,她習慣夜視的眼睛一時不適應,側臉回避了幾秒,才回過頭,看見冒著硝煙滿地瘡痍的大地,和呈圍攏絞殺之態的仿生武器。
林潯放開這片小樹林唯一幸存的樹,半天才想起自己這麼安分地跟著愚人眾來踏韝砂是為什麼,因為這裡已經是她的快樂老家了,她之前炸踏韝砂的時候把火力都藏在這裡了。
林潯踉踉蹌蹌地走過地上生死不知的愚人眾,帶著滿臉暈紅的醉態走到地上破破爛爛的少年麵前,蹲下。
如果沒有至少半徑百米的AOE技能,或者瞬間脫戰的速度的話,是很難逃過遺跡武器的圍攻的。在這樣的合圍下,所有武器的火力冷卻時間的瑕疵都可以忽略不計,隻要有一點鬆懈,連綿不絕的火力覆蓋就連神也逃脫不過。
“抱歉,我不打算讓空來。”林潯太困了,但她忍住了打哈欠的衝動,在身後大大小小的遺跡武器的拱衛中說話,“唔,他打不過你。”
少年傷痕累累,衣飾破損,市女笠也落在了一邊。他強撐開眼睛,眼神可怖地盯著林潯。
林潯神態溫和,伸手替他擦掉了臉上的血跡,“在我那麼利索又配合的跟你走的時候,你就應該察覺到不對了,之前不是還在懷疑工廠的事與我和空有關嗎?那你應該也知道那場爆炸最後炸到了哪裡啊?”
“你…你是在,嘲笑我嗎?!”他幾乎是拚儘力氣在惡狠狠地說話。
“不是。”林潯拿出裡拉琴來,撥彈了幾個音,散兵感覺周身的疼痛消除了一些,即便身上重疊著無數紅光,也才得到些動動手指的力氣,驕傲易怒的少年人的第一反應,還是用顫抖的手扼住了少女的咽喉。
“因為我很喜歡你,所以希望你可以再成長一些。”她依舊溫和安定,然後伸手握住了少年的手,她把閃耀光輝的神之心放在少年手心,合攏他脫力的手握緊它,“你要這個,對嗎?”
“我很期待下一次見到你。”
林潯離開數值好看的少年,在與她一同隱沒於這片土地上的仿生武器的包圍中,遠遠彈了一首治愈的曲譜,她冰冷而忠誠的兵器們守衛著她,林潯伸了個懶腰,終於能進入夢鄉。
林潯次日在海灘上等來了空。
不止是空,還有楓原萬葉、五郎,幾人從浪船上下來就看見了海邊光腳踩水的林潯。派蒙首先著急地飛過來,“你沒事吧,林潯!”
“你受傷了嗎?”楓原萬葉也緊接著問。
空緊皺著眉頭,擔憂又緊張地上下掃視她。不怪他們著急,主要是林潯看上去就一副慘遭蹂.躪的樣子。
她披風沒了,長裙在昨晚睡著時燎著了某個發射激光過多而滾燙的炮筒,燒成了不對稱的模樣,冰冷的武器令人安心但十分硌人,硌得她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偏偏因為痛感低什麼都沒察覺到,以至於早上爬起來的時候一副可以直接去上社會頭條的慘狀。
“算是沒有受傷吧。”林潯看了看自己,捂住肚子,“但是好餓。”
“愚人眾呢?”五郎不太敢看形容狼狽卻不掩美貌的少女,偏開視線提醒道。
林潯深刻地歎氣,“他們夥食太差了,我不能接受鹹得要命的奶酪和肉罐頭,所以跑出來了。”
五郎:“?”
“……”空熟練地歎口氣,但看見還是一如往常的林潯,還是忍不住輕輕笑了笑。
楓原萬葉已經認真打量了林潯一遍了,“你沒事就好。”
“我有事啊,我好餓!”林潯難以置信地問:“為什麼柔弱的美少女總是在餓肚子呢?這不是很奇怪嗎?”
她悲傷道:“怎麼想都是這個世界的錯,我要報複……”
林潯剛想接一句我要報複世界,就看見空拿出幾個包好的樹莓水饅頭,看起來是提前準備好方便在路上補充體力用的,“實在很餓的話,先吃點這個墊墊肚子吧。”
“我這裡也有點飯團。”楓原萬葉也掏了他的備用食品。
“我…我…”派蒙在身上左摸摸右摸摸,摸出一塊不知幾百年前的土豆餅,“我也有!”
大概是氣氛使然,與林潯不太熟的五郎不由也翻了翻身上,但隻翻出幾枚甜丸子,“那個,不介意的話……”
林潯怔了下。
“那好吧。”她收下供奉,“報複世界的事下次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