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先生也發現拂崖的魂是修士之魂了,他沒有在意,魂失肉身,通常不能久留人間,很快就能散去。
直到打起來,計先生才發現拂崖的魂竟出乎意料地強大,即便已經殘損,手中虛無雙刃銳意逼人,連他一個出竅期修士都無法抵擋。
阿采並沒有走遠,她無法拋下大哥哥不管,即使他眼下已變成了她不太認得的模樣。
於是阿采與祁王躲在水榭外,看到了一場驚天動地的鬥法。
水榭徹底淪為煉獄,湖麵燃起真火,漫天刃氣如雨而下,沾之即傷,觸之即腐。
這就是東夷部族的鳲鳩氏,青陽氏之下,最驍勇善戰的支係之一,計先生根本不是對手。
計先生被拂崖打成重傷。
他的道袍已經殘破,身上傷痕累累,刃氣順著他的左腕抵達靈台,滲入魂中,成了一枚狀似青蓮的印記。
這枚印記是拂崖留給他的魂傷,一生都抹不去。
拂崖看著苟延殘喘的計先生,本要給他最後一擊,忽然,他的動作一滯。
拂崖頓了頓,垂目看去,不知何時,他的雙足已經消失,手邊的雙刃也在風中散去了。
此生已經走到絕處,眼下,這幅魂也要去該去的地方了。
這一刻,拂崖的眼中湧現出無限惘然的神色,不知是因為前生的責任,因為今生的夙願,還是因為此生此世,唯一放不下的牽掛。
拂崖轉過頭,看向阿采的方向。
魂傷太重,魂視已經不清,他隻能望見一團嬌小的影,唯一醒目的,是她發間的紅繩。
她沒有走得太遠,隔山隔水,也在看他。
就在拂崖分心的這一瞬,計先生終於抓住了機會,他的身形一下暴起,掌中聚起洶湧的靈氣,劈掌朝拂崖打去。
拂崖早已力竭,這一次,他便如沒有防備一般,在靈掌襲來的一刻,閉上眼,輕飄飄破碎,化散,然後徹底消失。
溯荒從他的靈台墜落。
最後的牽掛便成了此生的終點,追著那一抹嬌小的身影,最終化為一縷愈魂之息,遁入生前殘破的唐刀中,護著她,在蒼茫人間,又顛簸數月數年……
……
天際雲層化散,時空裂隙縱橫交錯,將所有人籠罩在盛大的幻象中。
所有人如在霧野中失了記憶與心智,還以為自己就是這場過往的一員。
直待裂隙漸漸散去,丹墀台下,一眾朝臣依舊沉淪,
奚琴與阿織是最先醒來的。
奚琴第一時間看向阿采,劈開時間與劈開空間所耗費的心力根本不一樣,隻這一刻,阿采一頭茂密的青絲已化雪白,發間的兩根紅繩更加觸目驚心。
她伏在地上,奄奄一息。
裂隙散去後,裕王又驚又懼地看著濃雲後的星軌。
象征著他命脈的那一顆星雖然黯淡,卻沒有徹底消失。
也就是說,他依舊與人間氣運相連。
倒也是,臣心怎麼可能失儘呢?這丹墀台下,不知有多少人跟他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不知有多少人畏懼他的權勢。
再說了,阿采一個凡人,流光斷用得並不好,劈開的這段時光隻與她的記憶有關,雖然涉及了糧倉案,涉及了鏡中月,罪魁禍首也是計先生,而他作為裕王,根本沒在這段時光出現過,憑旁人私下說道幾句,他就要認罪嗎?
這等妖異之事,凡人信不信還兩說。
眾臣陸陸續續地醒過來,他們望向高空,看著天際雲淨,仿佛做了一場無比真實的幻夢,不知今夕何夕。
好半晌,他們才找回了當下,意識到適才發生了什麼——裕王繼位儲君,祁王現身攔阻。
屬於自己的星辰已經黯淡,裕王必須儘快解決祁王,以防眾臣反應過來,臣心民意失得更多。
他仗著宮中禁衛還聽命於自己,再度高聲道:“來人——
三萬將士應道:“在!
裕王道:“諸位都看到了,祁王與妖人勾結,禍亂朝綱,立刻將他拿下!
兵權,這是人間帝王手中最鋒利的刃,修士都不敢對其小覷,因為諸多人間刀兵與忠誠之念聚在一起,會形成非常銳利的兵氣,勢不可擋。
裕王話音落,三萬將士齊聲稱是,宣和門大敞,滾滾兵氣洶湧來襲,直逼祁王。
就在這時,一道劍氣忽然從雲端落下,抵擋在宣和門前,朝四周擴散。
阿織閉目誦訣,斬靈如同神兵,擋在禁衛的三尺之前,無人敢跨越一步。
奚琴驀地看向阿織。
凡人看不到她,對禁衛來說,斬靈神兵,是天降異像。
阿織似乎感覺到他的注視,說道:做你想做的。“
“……什麼?
阿織在風中睜開眼,看向他:“……害拂崖的人就在那裡,做你想做的。
血鞘劈開時光,屬於裕王的星已經微弱,臣心已經動搖,是故她可以為他爭取到這一息半刻。
隻攔阻半刻,不算乾涉人間。
做他想做的。
餘下的,她來擋著。
言罷,她不再多說,整個人躍上清空,落下磅礴無邊的劍氣。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也給寶寶們發紅包,祝大家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