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憐看著阿織恍然震動的神情,好整以暇地問:“想起來了?
阿織毫不回避地反問:“你真的看到我了?
他們的談話在外人聽來或許語焉不詳,隻有阿織知道,他們究竟在說什麼——
數日前,楚望危為了弄清楚當初在榆寧發生的一切,曾用流光斷劈開百年前的光陰。
前情不必贅述,後來問山被騙走,榆寧獻祭開始,晏留——端木憐信步從房中走出,漫不經心地叮囑了一句:“九嬰,動作快些。
隔著時空的阿織聽到這句話,終於捕捉到了她在傷魂穀見過的天妖之名。
於是她在心中呢喃出九嬰二字。
正是她這一句呢喃,分明沒有出聲,端木憐卻像感應到什麼,越過重重裂隙,數十近百年的光陰,朝她看
去。
那時阿織便覺得驚異她無論如何都想不通自己與白衣鬼影為何有著這樣的感應。
時至今日她終於明白了。
因為他們都是端木氏族人因為他們有著相同的血脈。
端木憐與九嬰結下千年魂契而多年後一個與他有著同樣傳承的人帶著巨大的敵意與謹慎隔空看到了他並呢喃出他的魂契之獸的名字他因此有所覺察。
得到流光斷時阿織就知道了這柄神物所斬開的光陰並非一段往事的虛幻倒影它就是真實存在並且正在發生的過去那裡的人和事都是真實的隻是扭曲的天雲與狂風在半空架起一座天塹無數裂隙將百年前與今時今日分割兩端沒有橋梁讓過去與現在相通。
可魂魄是可以輪回之物它能夠從人世間去往鬼神之地並不受時空阻隔。
同族的魂魄加上相似的血脈終於讓一絲微弱的感應跨越時空而生於是數日前的阿織和百年前的端木憐同時覺察到彼此端木氏的第二任與第十七任族長在一場破碎的時光漩渦中短暫對望。
阿織問端木憐是否真的看到了她。
其實沒有。
百年前的那一刻端木憐隻是感知有個人在某一處窺視他他回望過去看到的隻有榆寧深霧。
可他又無比確信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因為當時他莫名生出一絲戰栗之感
千年歲月並非一帆風順強大如端木憐也將謹慎刻在了骨子裡。
那時的端木憐也不知道一切會這樣匪夷所思令他心驚的榆寧窺視竟來自於百年後來自於白帝劍刃所劈開的時空另一端他隻是將彼時的感覺牢記於心在今後的歲月中且行且留意。
或許是宿命使然吧下一具三命相合的身軀竟在慕家。
他回到了端木氏傷魂穀一脈成了族長之子慕衿。
就是在那裡端木憐見到了幼時的阿織。
這個在其他人看來孤僻寡言的小姑娘在端木憐眼中特彆極了因為他看到她的第一眼榆寧的異樣之感回來了親切危險平靜洶湧雖然這感覺轉瞬即逝。
自那以後端木憐便注視著阿織。
不得不承認她是傷魂穀中最優秀的孩子天資極佳性情更是剔透堅韌千年前端木糾說過使劍之人最好便是這樣的心性。
端木憐並不知道阿織對他而言意味著什麼他想過除掉她但是養魂之初皮囊對
魂魄限製頗多,加上族長慕懷表麵漠視阿織,事實上予以她諸多保護,以及神罰大陣的限製與監視,端木憐竟尋不到機會。
如此幾年,阿織十五歲,被投下傷魂穀。
之後,端木憐寄生慕衿一事敗露,他與慕懷兩敗俱傷。
等到端木憐再度緩過神來,阿織已跟著問山,在劍道上走了很遠。青荇山上除了劍尊,還有一位青陽氏之主,端木憐雖不懼他們,但也不願招惹他們,漫漫千年路走過大半,心願快要達成,他何必在此時樹敵?
直到二十年前。
說起來,二十年前發生的一切與他無關,是問山甘願赴死。
他隻是沒想到阿織會因為死守青荇山而亡。
對於阿織,端木憐的感覺一直很奇怪,談不上恨,也沒有絕對的敵意,正如榆寧窺視那一瞬的直覺,她是親切卻危險的。
她死了他覺得可惜,卻不想救她。
後來的某一天,端木憐推開伴月海禁室的門,揭開阿織的禁棺。
他是閒著無趣,所以突發奇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