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葉秘境開啟不過幾日,就生了異變。
劍宗七大司座有四人的命牌在門中先後破碎,而劍子在秘境之中也失去了聯絡,昆侖劍尊當日便來了青葉山城。
才受過血河的禍害,正在重建中的青葉山城裡,處處可見殘垣斷壁和受傷的平民。
因為先前昆侖的強援來得及時,所以在青葉山城之變中受傷、死亡、失蹤的修士數量比預想的要少,剩下的人已經如期進入了青葉秘境。
秘境之中,那頭天級夔龍已經被擊殺,持續了數日的陰雲散去,天空放晴,在裡麵試煉的各門各派年輕弟子並不知道中心區域發生了這麼大的驚變。
距離秘境封閉還有兩個月時間,他們的試煉還在繼續,來自秘境中央的消息在緩慢地向著整個秘境擴散。
重建的青葉山城裡隻有神廟是唯一完整的建築,昆侖劍尊宿清雲一來,便直接在神廟之外現了身。
神廟之外日光正好,不過是一陣春風拂過,就多了一個青色的修長身影,在融融日光中抬頭看向麵前完好的神廟。
他的頭發跟眉毛都是霜雪的顏色,但是一張臉卻很年輕,站在那裡就像是一幅畫,顯得清俊出塵,上善若水。
當代劍子北堂寒夜郎豔獨絕,鮮少有人站在他身邊能夠不被他比下去,而他的師尊就是這樣一個不會被他奪去光芒的人。
宿劍尊生得十分好看,是能夠好好用眼睛去欣賞、專心去看的那種好看,而不是像他的師尊跟唯一的弟子那樣,要畫在紙上才不會讓人覺得是在直視劍鋒的好看。
因為宿劍尊修習的劍道跟他的師父不一樣,跟他的弟子也不一樣。
他像一個尋常的劍客,身上毫無修為波動,也無大乘期修士的威壓,提著手中那把若水劍,像一滴水融入海洋一樣,就這樣尋尋常常地邁出一步,進了神廟。
神廟之中,那陰鬱邪惡的氣息已經散去,但是在廟中壁畫上,那漫天邪魔猙獰的樣子依然留了下來,一雙雙眼睛在畫中沉默地看著宿劍尊從外麵走進來。
神廟正殿此刻已經站滿了人,北境玄門各派的掌門跟長老都齊聚在這裡,讓偌大的神廟正殿都顯得有些擁擠。
宿劍尊一踏入殿中,這些在說話的各派掌門長老聲音就像被按下了暫停鍵,一下子停了下來。
白發如雪、修眉如霜的劍尊一走進來,目光就落在天光之後那座神君像上。
同目力不足的楚倚陽不一樣,他站在這裡,哪怕天光形成的視覺差擋住了後麵的神君像,他看透一切的破虛眸也看到了神君像的真容。
原本麵部空白的雕像如今有了五官,那帶著一股天真的殘忍站在天光之下,垂著眼睛跟他對視的少年麵孔分毫畢現地呈現在他眼前,連嘴角揚起的弧度都分明。
在神像的注視下,宿劍尊再向前邁出一步,殿中的掌門各派長老就動作一致地齊齊麵向他,向他行禮:“拜見劍尊。”
這就是北境昆侖,地位超然於一眾門派之上。
而殿中向他行禮的人當中,有一人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一個紅衣如血的宮裝麗人,眉目之中透著一股不遜須眉的英氣,一頭烏發梳成如雲高髻,對稱地插著六把金色發釵,襯得絕色麵容越發冷豔。
她站在神君像的正前方,身旁隨侍的都是穿著粉色衣裙的合歡宗弟子,在肅穆的神殿中猶如開辟了獨立的一片空間,聚集了人世間最美麗的幾分春色,而無論是她的修為還是氣勢,都在一殿的掌門跟長老之中占據了絕對的主導地位。
宿劍尊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臉上露出溫和笑意,一麵朝著殿中走來,一麵對殿中的掌門跟長老說道:“無需多禮。”
等來到紅裙如血的宮裝麗人麵前,他停下腳步,開口喚了一聲:“應長老。”
“劍尊來了。”那宮裝麗人麵上的冷霜仿佛永遠不會為春風所動,她開口的時候聲音不似尋常女子柔婉,帶了幾分低沉沙啞,配合著合歡宗中人那種特殊的韻律,叫人印象更深。
此刻身在神廟之中,在昆侖劍尊到來之前其他門派唯她馬首是瞻的不是旁人,正是合歡宗大長老應秋水。
她是合歡宗少主應劫心的師父,同時也是他的親生姨母。宿劍尊為失蹤的劍子而來,而她則為失蹤的合歡宗少主而來。
北堂寒夜是在青葉秘境中失去音訊,但應劫心更早,在青葉山城傾覆的時候就不見了蹤影。
作為合歡宗修為最高的大乘期長老,她親自前來青葉山城,在這裡尋找自己弟子的蹤跡。
“劍尊。”
合歡宗是為了他們在秘境之外失蹤的少主而來的,與為了秘境之事聚集在這裡的他們目的並不相同。因此當宿劍尊一來,在這裡爭論已久的各派掌門、長老就像是見到了主心骨,都朝這個方向圍了過來。
“如今青葉秘境裡發生了這樣大的動蕩,是否要提前結束試煉,讓裡麵的弟子都撤出來?”
儘管現在裡麵的弟子不是像劍子或者合歡宗少主這樣在門派中地位特殊、對一宗傳承有著決定性影響的存在,但那也是他們各派培養出來的精英弟子。
他們在青葉秘境裡探查到了魔氣,雖然不知魔域的人怎麼進了秘境裡,但是憑七大司座跟劍子的手段都不敵魔域中人,他們這些弟子留在裡麵,也就隻是給魔修殺人多一些添頭而已。
宿劍尊的目光在他們臉上掃過,見到了各派掌門、長老切實的憂慮。
“更何況秘境之中最強的天級夔龍已經身死,中央區域的其他妖獸就失去了壓製跟束縛,定然會向著外圍去。”
若是遇上厲害的妖獸,也是凶險。
宿劍尊聽著他們的話,等到他們說完之後才抬起了手,做了個暫停的手勢,那些原本在七嘴八舌訴說著自己憂慮的掌門跟長老們頓時停了下來。
“秘境半甲子才開啟一次,是難得的曆練機會。眼下尚不知裡麵究竟發生了什麼,將各派子弟送進去,不過幾日就要再撤出來,對他們來說錯失的是難得的良機。”宿劍尊說著,放下了手,“此事還是應該從長計議,要是能夠重新聯係上劍子,便知道裡麵發生了什麼事情,到時再做決定是該繼續還是提前結束。各位意下如何?”
“這……”
各派掌門、長老沉吟了片刻,最終點頭,“劍尊說得不錯,是我們關心則亂了。”
劍尊都發話了,他們還有什麼好說的?
而且眼下也就是宿劍尊親至,如果換了是北堂寒夜在這裡說這話,就不是這樣跟他們商量的語氣,而是直接的命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