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沒有人在想北堂寒夜在這一戰中能不能贏過一個大乘期圓滿的劍修。
所有人的心頭都被一種更深層的恐懼所籠罩。
他們親眼看到了世間規則不再起作用,時光偏轉,河水逆流,死去的人也重新從幽冥回到了人境。
因為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不知該如何應對,所有人就下意識地將希望寄托在了蓬萊島主身上。
他們是不出世的神裔,是與幽冥相對的光明一族,如果是他的話,一定能夠壓製住這個不該存在的鬼魂。
然而,他會出手嗎?
“想也知道不會。”
楚倚陽神色凝重地盯著金色劍域中承受了破天三十劍,身上的致命傷越來越深的北堂寒夜,係統聽他喃喃地道,“倒是如果他現在入魔的話,蓬萊人一定會出手殺了他。”
這就是這種種族會做的事。
“你就沒有彆的辦法了嗎?”
大概是想到北堂寒夜死在這裡,世界也要跟著崩潰,係統的語調裡難得帶上了一絲緊張。
楚倚陽將目光從北堂寒夜身上收了回來,看向了坐在瑤池席位上的弟弟,想到如果世界毀滅在這個岔路上,那個通道穩定器起碼能夠帶著他一個人出去。
他凝重的神情忽然散去,語調也恢複了一切看淡的隨意:“我還能有什麼辦法?我一個元嬰期。”想要乾涉主線劇情,那得匹配足夠強大的實力,“要是你開頭就讓我抽到蓬萊島主的身份,倒是還有可能。”
這樣強大的隱藏角色,能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係統聽他對自己說道:“如果這一輪結束,我還能活下來的話,下一輪我要做他。”
金色劍域裡,無論那可以穿透靈魂的劍光如何的明亮,始終有一片殺戮所化的黑暗與他相抗。
而在劍域之外,那條巨大的霜龍也一刻都沒有停息地想要刺穿、絞碎這堅固的劍域,霜色的龍爪陷入劍域的光明中,爪尖有無數冰霜崩碎,修長龐大的龍軀身上堅不可摧的鱗片也被劃出了道道傷口,透出裡麵的幽暗光芒。
“哈哈哈哈哈——”
白發老道發出暢快的笑聲,沒想到沈濯死了,他的徒孫還能夠擋住自己三十一劍。
他的第三十一劍被再次擋了下來,隻是將北堂寒夜頭頂的金玉冠劈成了兩半。
失去束縛的烏黑長發徹底地披散下來,在風中被吹得向後飄舞,北堂寒夜自始至終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沉默地抵抗著破天劍,將那些奪命的劍式化作身上各處不瞬間致死的傷口。
劍風之中,老道的笑聲停歇,眼中的光芒變得奇異起來。
像是預告般地,他開口道:“年輕人,接下來就是我的最後一劍了。”
話音落下,他身上破舊的道袍鼓脹起來,猶如縫縫又補補的破舊風帆,而那把他負在背上背著上了昆侖的劍握在他手中,依舊是普通得像是凡間的鐵匠鋪裡打出來的劍。
老道放下右手,劍尖斜指地麵。
這也確實是他從凡間的鐵匠鋪裡拿的劍,他渾渾噩噩地回到人間,身上甚至沒有銅錢來付款。
畢竟破天的從來不是劍本身,而是劍意。
他看著對麵接下了自己前三十一劍的北堂寒夜,想著修劍的人此生最大的願望除了飛升天外,就是找到可以接下自己劍招的對手,否則修出了最後一劍,世間卻無人可接,那多可惜。
北堂寒夜的雙眼已經變成了純然的黑色,其中隱隱帶著代表殺戮瘋狂的暗紅光芒。
到了此刻,他依舊沒有說話,隻是將乾坤劍豎於身前,做了與蓬萊的白玉舟到來時,他以天地法相相接的守勢。
老道似是滿意地對他笑了笑,然後緩聲道,“破天三十二式,接劍。”
砰然一聲,他手中那把鐵劍劍身寸寸斷裂,在空氣中化成無數鐵片,而禁錮了他與北堂寒夜的金色劍域也隨著這劍身一碎,轟然碎裂!
盤旋在上麵的霜色巨龍沒有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音,龐大的身軀就同金色的劍域一起化作了點點飛霜。
金色劍光如同洪流朝著四野飛去!
玉虛宮前的地磚全部被掀飛,在空中碎裂成粉末。
昆侖巔之外的冰川雪峰全都一震,雪層分落,露出底下山岩的黑色。
玉樹傾塌,山間飛禽走獸倒地而亡。
整個昆侖大陣一亮,藍色光芒將劍光餘波抵消。
而站在北堂寒夜麵前的白發老道化身金光,拋棄了其他,合身衝向他的殺戮劍域!
金光將仿佛從他衣袍上延伸出來的黑暗完全逼退,映得北堂寒夜的臉蒼白如雪。
他的雙眸卻像濃縮到了極致的黑暗,映不出半點光芒。
破天三十二式,是將他畢生領悟的所有劍都融彙在其中的最後一劍。
在化身為劍的最後一刻,所有的記憶終於都回到了老道的腦海裡。
這是他畢生都在尋求的最後一劍,他領悟了,可是卻沒有辦法用出來,因為世間沒有可以承載這一劍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