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到,程今洲記得那一秒,他嘴角的笑容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收。
......
靳蘭是跑市場順道抽空過來趟,看他一眼,吃完這頓就得坐高鐵回去。
兩人在客廳坐了會,便出了門,午飯是在街上一家酒樓解決的,簡單點了個四菜一湯。
她已經好些年沒回來過,黎江的街道麵貌似乎也還像以前,樹下亂軋的車輛,趴在飯館門口的狗,畫了文明建設宣傳的圖案標語但顏料已經斑駁的矮牆,隻不過新建的樓多了些。
見程今洲已經撂下了筷子,靳蘭看他:“吃好了?”
程今洲:“嗯。”
這會已經過了飯點,酒樓包廂就隻剩他們這一桌。
程今洲靠在酒樓罩了層金色布緞套子的座椅上,偏著頭朝窗戶下望的時候,還能順帶著看到樓下的大半條街景。
直到一頓飯徹底結束,靳蘭才終於步入正題似的問他:“你這一個月轉學過來,感覺怎麼樣?”
程今洲從外頭收回眼,語氣隨意:“還行。”
見他怎麼著也都還是那副態度,靳蘭彆有深意地望他眼:“那你是打算在這頭參加高考了?”
程今洲點頭。
她:“能跟上?”
“不知道。”程今洲揚下唇,如實開口:“等下周月考出了成績看看。”
靳蘭點頭:“好,要是有什麼困難,就再跟媽講。”
撂下手裡水杯,思考須臾,靳蘭還是猶豫著開了口,歎氣道:“你教練前幾天找我了。”
程今洲雙手懶懶插在口袋裡,靠著椅背,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
“他希望你回去。”靳蘭慢聲說著,也想叫程今洲自己想清楚:“你跟那邊合同還得半年才到期,運動員的黃金時期總共也沒多少年,教練是覺得可惜。”
程今洲垂著視線,沉默了片刻:“是嗎。”
他喉結滾了滾,唇邊冷冷地掛起個弧度:“要是真可惜,手底下也不會有運動員自殺這樣的事。”
......
這段時間程今洲偶爾會想,要是四年多前,程賀行第一次送自己進俱樂部時開的不是邁巴赫,他的遭遇是不是也不會比孫小旋好多少。
家裡掏空大半積蓄送出來,以為奔的是前程,其實是地獄。
包廂內安靜下來,過半晌,靳蘭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地抬手憤憤拍了下桌麵,她沉著聲道:“你要是想繼續比賽,但不想回俱樂部,咱就解約,那違約費咱們家也不是付不起。”
程今洲聽了隻笑:“你錢是大風刮來的?”
靳蘭忍不住白他眼,又心疼又好笑:“不給你花,還能花誰身上去。”
窗下的街道傳來幾聲狗吠,兩側店鋪已經陸續下午歇業,陽光照射的街道兩側,隻有寥寥幾個行人。
“那也是調解成功了您才有機會花。”程今洲勾著唇,視線淺淺地朝向窗外:“官司打一打,流程拖一拖,也和合同到期時間差不了多少,還不如就叫我這半年安安靜靜地在黎江待著。”
程今洲側著靠坐在椅子上,偏著頭視線往下。
靳蘭聽完他的話也沉默下來,似乎的確就像程今洲說的,就什麼也不做地叫他安安靜靜地待在黎江過這半年,才是最優解。
包間安靜,細小的灰塵在光線下浮浮沉沉的,話題到這終止,再坐會兒就送靳蘭去高鐵站,程今洲心也閒下來,撐著腮,一直到視線漫不經心地掃到對麵的店。
馬路上,稀稀拉拉地開過去兩輛私家車,在這家酒樓的對麵,有一排五花八門的便利超市、飾品店、樂器行、小吃鋪,隻不過這個點已經關門了大半,而從街道的左麵,正一道慢悠悠地走過來兩個女生。
時鄔抬著頭,正找著李夏妮說的那家店。
黎江今天的氣溫比昨天還高,她清涼地穿件暗紅色吊帶,牛仔短褲,在熱浪中露出白皙的胳膊和雙腿。
又出來玩了啊,時小鄔。
程今洲垂著眼簾,唇角帶了一絲不明顯的弧度,視線跟著那道身影。
“我記得就在這來著。”李夏妮同樣仰著臉張望,望了十幾秒後,她終於在前方看見了印象裡的那個紅底黑字廣告牌,眼睛一亮,左手拍了拍時鄔,右手伸手指:“找到了,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