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爪研磨動了。
走出分割的黑暗,他邁入了路燈光照範圍。
平靜垂著眼,孤爪研磨站在了坐在椅子上的黑發少年麵前。
微沙低低的少年音再度響起,
“怎麼了,場狩,不想聽我這麼說嗎。
雙手捂著臉的黑發少年把自己埋進黑暗裡,一聲不吭,黑發因慌亂炸起亂糟糟的弧度,呆毛隨風微微搖晃。
他呼吸不穩,身體細看之下還有些顫抖。
目光一寸一寸掃過麵前的黑發少年,鴉羽般的黑發掩
映間,耳尖很快彌散上醒目的殷紅。
“沒、沒有……”
細如蚊蠅的支吾聲斷斷續續。
貓又場狩現在隻覺麵頰滾燙。
先不論其他,被當事人發現被造謠喜歡另一個不相乾的人,絕對會覺得非常莫名其妙吧!
研磨前輩……現在難道是在壓抑著心底怒氣,偽裝成平靜模樣來同他說話的嗎?
聯想到那副場景,貓又場狩瑟縮了下,埋在掌中的眼睫微顫,他遲疑了下,還是小心翼翼從十指之間的縫隙裡抬起眼,用餘光稍稍看去,
他隻看一眼,隻看一眼……
隻是確認研磨前輩有沒有在生氣……而已。
抬起眼的瞬間,貓又場狩穩穩落入一雙澄金色的豎立貓瞳之中。
後知後覺地、他才發現孤爪研磨不知何時已半蹲在他麵前,維持著兩人齊平的高度。
在那雙澄金色的眼瞳中,貓又場狩再一次看見了唯一的自己。
過於近距離,一時之間、他甚至忘記了該去呼吸。
冰涼的手指輕輕撫上他的脖頸動脈,冷靜的、情緒寡淡的話語隨之響起,
“呼吸。”
孤爪研磨指腹緩緩摩挲其下柔軟溫熱的皮膚,再一次開口,
“連呼吸都會忘記……笨蛋。”
“……”
微涼的手指帶著陌生的觸感,穩穩點在脖頸動脈之上,指節延伸,似一條線般,聯係著另一人。
貓又場狩胸膛起伏緩緩平複,他慢一拍抽神、果斷離開那雙壓迫感過於強烈的眼睛。
抿了抿唇,他試圖解釋道,“抱歉、那個……研磨前輩,我不是故意要……”
“……那就是有意了。”
黑發少年一瞬哽住。
圓圓眼瞳驚疑不定抬起,隔著捂住臉的手掌顫抖著向他看來。
貓又場狩努力回應,“不是的……有意也不是、那個,我沒有想要說前輩是……”
最後幾個字眼死死卡在喉中,貓又場狩心底慌亂,嘗試換個方式說出,
“是我在和翔陽開玩笑……沒有要誣告造謠前輩的意思,我、我隻是舉個例子,不是故意要說前輩什麼的,那、那個如果前輩介意的話我可以現在就道歉的!”
黑發少年明顯慌了,話語內容結結巴巴但語速飛快,儘全力闡述自己的內心,
“無論什麼道歉我都願意接受的,研磨前輩隻要你不生氣我都可以……”
“……”
孤爪研磨靜靜盯著語無倫次的黑發少年,
他沒有說話。
在壓迫感拉滿的淩冽視線注視下,貓又場狩聲音越說越低、越說越沒有自信。
到最後,他近乎低聲下氣、整個人懨懨道,“如果前輩不能解氣的話,我還可以做其他的……”
“如果,我說不介意呢。”
微冷的少年音冷冽響起,截斷他未完話語,一記直球擊得黑發少年眼前一黑。
“……”
貓又場狩張口,欲要說什麼。
但也隻緩緩眨了下眼,唇瓣動了動,話已經到了嘴邊、卻怎麼都不能說出。
不、難道今天……是愚人節嗎。
還是前輩被安排進行什麼大冒險挑戰環節……哈哈果然是這樣吧,四周一定有其他的前輩在看著等待他給出有趣的回應什麼的。
勉強掛上一點笑,貓又場狩嘗試以玩笑語氣應付過去,“前輩一定是在開玩笑……對吧哈哈。”
“這個玩笑真好笑啊……不愧是研磨前輩呢,需要我來配合嗎,我會努力不讓前輩……”
“場狩。”
孤爪研磨表情不變,隻依舊冷冷淡淡看向他,音色凜冽,他的名字就徘徊於唇齒間,被碾碎咀嚼。
視線微動,從臉頰眉眼掃過下頜發梢,語氣平靜,孤爪研磨看著對麵怔愣的黑發少年,如常般開口,
“沒有開玩笑。”
“你該明白我的意思,場狩。”
“……”
喜歡。
對布丁的喜歡是一種喜歡,對路過貓咪的喜歡也是一種喜歡,對可靠的前輩與貼心的後輩的喜歡也是一種喜歡。
無數種情感交織而出的喜歡,究竟哪一種才是此刻付諸於口的喜歡?
貓又場狩偏過頭去,手背蓋住臉,不敢再與半蹲於他麵前、保持視線平齊的孤爪研磨對視。
勉強擠出兩聲乾澀的笑,黑發少年唇角顫抖,緊緊壓抑自己聲音的起伏,
“研磨前輩的喜歡……一定是前後輩之間的喜歡,對吧?”
他不斷重述著這句話,似是催眠他人、也似是催眠自己,
“我也很喜歡研磨前輩哦,可靠的、貼心的、會關心我的、幫助我許多的研磨前輩,我也很喜歡的!”
孤爪研磨沒有說話。
他隻是在靜靜看著。
一步距離內,黑發少年放下了一隻手,手指緊緊摁在石椅的邊角,指尖因過於用力泛上無血色的白。
他緊緊咬住下唇,視線躲避,圓圓貓瞳隻偶爾敢稍稍抬起,但凡對視上一次就必定會匆匆逃
離。
路燈暖光撒落,羊脂玉般的瑩潤麵頰都渡上一層暖色,他的臉在泛紅,熱度滾燙,從停留在脖頸上交觸的指腹一路傳遞。
渴求期冀的目光向他投來,視線顫抖著、希望從他這裡得到一個肯定答案。
他看起來並沒有做好接受這一切的準備。
孤爪研磨平靜摁了下指節,微歪頭,臉側發絲順著重力垂下,夜風拂過,蕩起些微弧度,他似是彎起唇,但貓又場狩沒能看清,
“你還想逃跑嗎。”
“場狩,你為什麼不敢看我呢。”
話語落地。
明明是十分輕緩低低的嗓音,落在心底卻如一石激起千層浪。
逃跑。
為什麼研磨前輩一直在說逃跑。
他明明從來都沒有……明明從來都在努力直麵前輩…
“我沒有——!”
貓又場狩猛地抬起頭要反駁,一雙手、先一步伸出,直直向他而來。
瞳孔震顫,黑發少年條件反射就要後退,但手掌的主人並沒有給他逃避躲藏的機會。
這一次,孤爪研磨牢牢攥住黑發少年半掩住麵頰的手腕。
微微施力,那支手腕就輕而易舉地被他拿下。
臉頰緋紅、眼瞼微顫,唇肉因抿緊許久泛上豔紅色澤,黑發少年瑩潤如玉的麵龐似霓漫雲霞,他視線瑟縮,薄薄眼皮下,眼珠不安地轉動。
似被拿下最後一層遮羞布,黑發少年整個人就如被剝得精光的飽滿荔枝端上桌來。
喉間溢出點短促的急音,貓又場狩不斷後退,卻始終都被孤爪研磨桎在掌心。
“啊……”罪魁禍首發出點意味不明的喟歎,他垂著眼,視線幾乎是一寸一寸從黑發少年麵上掃過,
“原來是在害羞嗎,場狩?”
貓又場狩這次是徹底地說不出話來了。
被拿下蓋住麵頰的手,他整個人似乎都曝露在孤爪研磨的麵前,絲毫不剩。
深吸一口氣,他努力裝作鎮定,強撐著回答,
“是因為前輩的視線,壓迫力太強……所以我才會情不自禁躲開…”
黑發少年悶悶道,“而且、而且……喜歡什麼的…”
“……也太突然了。”
他小小聲的抱怨沒有漏過另一人的耳朵。
靜靜望著泛起嘀咕的黑發少年,臉頰因嘀咕曲出一點圓潤的弧度,桎梏住少年手腕的手指緊縮,貓又場狩心底兀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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