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兒站了一個下午,他自然也聽百姓說了,這城中糧食都被謝副使家裡的三奶奶囤走了,本以為該是位年紀稍大的婦人,沒想到是這般年輕的小娘子。
見百姓替她報了名,溫殊色也懶得自己再開口了,“將士不必言謝,今日謝副使答應了給將士十旦糧食,都在這兒了。”
十旦糧食,對於囤糧的謝家來說,實屬九牛一毛。
可先前謝副使已經同他表明了態度,不願意多給,他也無法強求。
魏都監再次致謝,溫殊色卻沒急著走,讓祥雲把周圍的百姓驅散後,望了一眼他空空如也的身後,好奇地問,“一粒米都沒收到?”
從王府出來,已經過去幾個時辰,天都快黑了也沒能討到一粒米。
魏都監麵露慚愧,“是我來得太唐突,不怪大家。”
溫殊色沉默了一陣,突然問,“將士在軍中是什麼職位?”
魏都監一愣,隻見對麵小娘子的目光朝他瞧來,飽含期待地看著他,眼中那抹想要攀附權貴的神色非常明顯,勢利之心
昭然若揭。卻又與旁的姑娘不同,她似乎勢利得更加光明正大,一點都不讓人反感和討厭,反而讓人生出一股自卑和心虛,羞於自己的官職說不出口。
魏都監避開她的視線,垂目道,“我乃中州的都監,正八品。”
小娘子果然失望了,呆了片刻,從他臉上收回目光,曼聲道,“哦”
拉長的語調,無不透著失落,簡直紮在人心上,魏都監心下一著急,鬼使神差地道,“不過,家中外祖父乃鎮軍大將軍,當朝的楊將軍。”
以往他最忌諱旁人把他的努力歸咎於家族的關係,是以,沒有留在東都,而是去了東洲洛安,在人前從未提起過自己的身份,包括適才在周夫人麵前,用的也是領軍大將的名號,並非自己的外祖父。此時明知道跟前的小娘子想要攀附權貴,卻甘願道出自己的家底。
不出所料,小娘子的眼珠子再次亮了起來,“幾品官?”
魏都監一笑,“正二品。”
小娘子也是個爽快人,“我倒還有不少糧食。”
魏都監神色一肅,“若小娘子能解了將士們的燃眉之急,軍中上下定會感激,待凱旋之日,末將必會向朝堂表明,記小娘子一記功勞。”
“當真?”溫殊色一點都沒客氣,“你說話管用嗎。”
魏都監聽出了她話裡的意思,正色道,“魏某乃東都魏家的長子魏謨,若有朝一日抵賴,小娘子大可找上門來。”
能記功勞是意外收獲,先顧眼前的吧,溫殊色道,“糧食雖是我的,但此處乃靖王的封地鳳城,魏將士要想把糧食運走,還得隨我去找一趟周夫人,魏將士放心,中東兩州本就是一家,都乃我大酆的山河,王爺一心為民,不會讓將士們因糧草被困在戰場。”
—
一個多時辰後,溫殊色出了王府。
天色已經黑透,溫殊色坐在馬車內把三份公文攤開,懟在羊角燈下,一個字一個字地讀了一遍,越看越滿意。
祥雲不識字,看著自家娘子的嘴角都快裂到了耳朵,也跟著一道笑,忍不住嗟歎,“先前兩位大夫人總說家裡離不得個當官的,怕咱們將來護不住家底,熟不知這銀錢還能換來官職,如今好了,娘子一下就有了三個,咱們以後誰也不靠,自己當官自己做主,等這次二爺和三郎回來,便
再也不用去福州。”
一張宣紙,添了幾個字,蓋上了紅彤彤的印章,完全不一樣了。
當初溫大爺的任命書下來時,大房當寶貝一樣的藏著,瞧都不給她瞧一眼,她還怨人家小氣,如今倒是能理解了。
可不就是稀罕嗎。
這十來日,溫殊色並非表麵的那番平靜,每一日都過得驚心動魄,如今一切如願,一顆心飛到了雲朵上,問祥雲,“你說,他們會喜歡嗎?”
“二爺和三郎肯定會喜歡。”但姑爺祥雲不太清楚姑爺的性格,不過不重要,“誰不喜歡當官呢,姑爺也會喜歡。”
謝三這兒溫殊色倒沒多大擔憂,事先她曾問過謝老夫人,謝老夫人說,“怎麼不喜歡?你看他整日忙裡忙外,腳不沾地的,不就是個當官賣命的料?”
倒是父親和三哥哥,兩人的興趣愛好都在那海水裡,性子野慣了,要他們一直呆在鳳城哪兒都不去,也不知道願不願意。
祖母年歲已高,大伯一家又去了東都,這次回來本也走不掉,給他們領份官職,踏踏實實地留在鳳城,挺好的。
馬車正好過鬨市,橋市夜裡最為熱鬨,樓上的華燈時不時映入馬車內,茶樓酒肆裡坐了一堆的文人墨客。
突然一陣香味飄進來,溫殊色忍不住咽了下唾沫。
祥雲也聞到了,“好像是炒蛤蜊的味兒,娘子餓了嗎,奴婢去買點吧,娘子平日最愛吃”
不提還好,一提溫殊色便覺得舌頭寡淡。
祥雲推開車窗,剛拂起車簾想要叫馬夫停車,溫殊色及時拉住她胳膊,有氣無力地道,“咱們已經身無分文的人了,買不起這些。”
祥雲回頭,目露同情,“娘子,您真了不起。”
娘子哪裡破產了。
旁人不知道,祥雲這幾日一直跟在溫殊色身後,一清二楚,娘子壓根兒就沒用多少銀錢。
最初從鋪子裡收來的糧食,還沒來得及漲價,無論新米陳米,娘子都是以一百錢的價格統一收購。
後來崔家的米娘子沒給現銀,是用謝家和溫家的鋪子茶樓做了抵押。
最讓人眼花的便是後來糧食漲價,娘子再購進來的幾批,單是大米就漲到了如今的六百錢,翻了六倍,更不用說小麥。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
是以什麼價位買入,又買了多少。
實則娘子買的很少。
第一輪漲價後,沒有人出糧食,到了第三天第四天見價格飆升,有百姓便忍不住了,試著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