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月色鋪在長廊上,再也沒了半點芳華,抬頭一瞧,儼然成了一輪冷月。
一雙腿到底是沒有郎君的長,有些跟不上,伸出手攥住了他長袖一角。
前麵的郎君感覺到了袖口一沉,並沒有回頭,袖口下的手卻抬了起來,手腕一翻,把那隻手捏在掌心,輕輕握了握,溫聲道:“不會有事。”
吹了半天的夜風,手腳不知何時已發了涼,冷不防被一隻手握住,方才覺得涼得慌。
掌心裡的暖意一股腦兒地往她身上傳來,心頭一跳,轉過頭去。銀月下郎君的側臉,堅毅沉靜,哪兒還有半點紈絝之色。
這般一看,個頭當真是高大,比自己高了大半個頭。
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著,這話說得一點都不錯,仗著自己的個頭,身旁的郎君突然就偉岸了起來。
握住她的那隻手,像是在她跟前盾了一道城堡,忐忑和不安一下驅散了個乾淨,心裡的浮躁也如同抽絲一般,慢慢趨於安穩。
終究是冷靜了下來。
鳳城沒了,大不了去東都,但願謝副使沒那麼快行動。
身旁的郎君見她沒掙脫,也沒鬆手,一路牽著手往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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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大爺剛送完人回來便見到影壁前站著的郎君和小娘子,先是一愣,神色突然緊張起來,“你們怎麼在這。”
謝劭沒同他繞彎子,劈頭便問:“伯父收到了聖旨?”
謝大爺神色陡然一變,目光銳利地盯著二人,半刻才咬牙說了一聲,“進屋說。”
半夜突然來了個不速之客,大夫人坐在屋內等著謝大爺,魂兒還沒緩過來呢,聽到動靜,起身迎到門口,卻見謝大爺身後還跟著二房那兩個討人厭的東西,心頭頓時一沉,也沒好臉色,“這大晚上的,你們來這兒作甚。”
謝劭沒答,跟在謝大爺身後一步跨進門內,溫殊色緊跟而上,進屋後兩人也不用招呼,自己找了兩張繡墩一左一右緊挨著坐在了謝大爺的對麵。
不待大夫人再問怎麼回事,謝劭先開口,同謝大爺道,“宮中的聖旨意為何,伯父是如何打算的?”
大夫人驚了一跳,萬萬沒料到兩人連這事都知道了,忙讓碧雲出去守在門外,回頭再看著兩人,“甭管你們是怎麼聽來的,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府上的事,還輪不到你們操心。”
謝劭坐在那紋絲不動,完全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等著謝家大爺的答複。
“伯母這話說錯了。”溫殊色忍不住出聲道,“全家的腦袋都係在了大伯身上,自然要過問一二。”
大夫人臉色一變,“何來掉腦袋一說?既然是聖旨,咱們不過是奉命行事,誰敢來要咱們的腦袋,他還真想反了不成。”
一句說完,暴露了大半,謝劭直接問道:“是聖上下旨要削藩?”
到了這個份上,謝大爺也沒什麼好瞞著了,“不足為奇,遲早之事。”
“若聖旨是假的呢?”
謝大爺和大夫人臉色均是一僵,他們也不是沒有懷疑過,這聖旨來得太快,完全沒有任何預兆。按理說上回兵器庫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了,聖上短時間內,不
會對靖王下手才對。可轉念再一想,誰又有那份膽量,敢冒著殺頭之罪,假造聖旨。
謝大爺一聲冷嗤,“誰敢?宮裡的公公親自來的鳳城。”
“那又如何。”謝邵打斷道:“王爺想見皇上一麵,尚且要駐在東都之外等候陛下的召見,更何伯父一個番地的副使,拿什麼去求證,這份聖旨一定就是真的。”
“那又怎麼證明他就是假的?”謝大爺突然來了火氣,“是要我抗旨嗎,然後讓聖上治我謝家的罪,連誅九族,都掉腦袋?”
謝劭反問,“如此,伯父是打算好了,要背叛靖王,與他冰刃相向?”
謝大爺被他這一問,猶如一巴掌扇在他臉上,惱羞成怒,“我有什麼辦法?你謝三聰明,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