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卿一刀挑開刺過來的長矛,急聲同身旁的人道,“謝兄先走,他不會將我如何。”
太子明顯下了死手,來的都是上戰殺敵的士兵,謝劭躲過當頭一記長劍,彎刀順勢一劃,割破了對方的手腕,趁機往後退了兩步,與裴卿脊背相抵,“未必,裴元丘怕是做不了主。”
裴卿自然知道,自己想找死,誰也救不了,包括他裴元丘。
但今夜能遇到裴元丘,已是最大的幸運,裴卿一刀斬斷對方的長矛,抬腳踢開衝過來的士兵,“能活一個是一個,總比都在這陪葬強。”
謝劭確實也沒料到碰上的是裴元丘,掃了一圈地形,低聲道:“往左退,去懸崖。”
有裴卿在,他裴元丘不會放箭,隻要對方不下死手,他們便有活下去的機會。
裴卿明白過來,配合著往左側攻擊。
兩個三腳貓功夫的紈絝子弟,再有本事,怎抵得過上百精兵,以卵擊石罷了,早晚就會死在這兒。
馬背上的裴元丘死死地盯著裴卿,一顆心懸起來,隨著士兵手裡的長劍長矛一上一下,簡直就是一場折磨。
心中又怒又恨,但凡那王氏肚子能爭口氣,給他裴家留個香火,自己也不至於指望這麼個蠢貨。
包圍的圈子越來越小,幾人被逼到了一塊兒。
謝劭還在往左側退,看出來了他的意圖,王府的侍衛和閔章跟著他齊齊往左側攻擊。
閔章一手持刀防禦自己的身側,一手抓住士兵手中長矛,用足了力氣推著對方後退,旁邊侍衛一刀砍在士兵的劍身,刀鋒破了一個缺口,絲毫不鬆手,大吼一聲,
刀口順著劍身往下猛推,刮起了細碎的火花。
能跟在靖王身邊出生入死的人,都非凡俗之輩,心中牢記靖王臨走之前的交代,務必保住謝公子性命。
趁此功夫,一名侍衛蹲地,另一名侍衛突然躍起,踩在他肩頭,以身體猛然撲向後方的士兵。
外圍的士兵防備不及,被推到一片,圍起來的圈子終於撕開了一道口子。
侍衛死死地壓住身下的士兵,回頭嘶吼道:“謝公子先走!”
要稍微一遲疑,等士兵反應過來,口子很快便會合上,謝劭不敢耽擱,提刀同裴卿,閔章一道衝了出去。
到嘴的鴨子,還能在眼皮子底下跑了不成,巡捕怒吼道:“拉弓!”
這一拉弓,還能有活口?
裴元丘眼皮一跳,及時出聲阻止:“慢著,捉活的。”
被裴大人那一攔,弓箭手略猶豫片刻,前麵的人已經鑽進了林子,錯失了最好的機會,巡捕氣得策馬親自追去。
—
有了謝劭斷後,靖王的馬匹暢通無阻地奔向通往東都的山頭。
起初溫殊色回頭還能看到火光,後來火光瞧不見了,隻能聽到刀槍的廝殺聲,即便人不在跟前,眼睛看不到,卻能清晰地感受被那股逼入絕路的恐慌。
她不敢去想,他此時的處境。
從未這般慌過。
當年母親走時,她不懂何為人生不能複生,以為她去了很遠的地方治病,總有一天會回來。
後來明白了她再也不會回來,也早已熬過了最為難過悲傷的那段時光,沒嘗到那份漸漸失去的痛苦。
如今她卻切切實實地體會到了,前一刻還陪著自己坐在馬車內說笑的郎君,正在離自己遠去。
同娘親一樣,這輩子他或許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麵前。
想起新婚當夜,郎君看到自己驚愕的神色,氣憤地揚言要將她抬回溫家,卻在第二日把自己的屋子讓給了他。
自己把他的家都敗光了,他氣得倒仰,可並沒有遷怒她,甚至自己受著餓,還給她買了咕嚕肉。
一邊罵她是個敗家子,一邊又能把自己所有的俸祿交給她,“小娘子省著點花。”
想起他第一次牽她手,嚇唬她道:“我覺得小娘子很不錯往後就委屈小娘
子,要跟著我同甘共苦了”
他並非胡說八道。
他背著她翻了半座山,危難時他牽著她的手,讓她走在他的身旁,疲憊時他給了她可以依靠的肩膀。
一聲一聲的小娘子,不知不覺,早已經刻入了她腦海。
這番一去,這輩子或許她再也聽不到那聲“小娘子”了。
馬匹越往前走,心底越慌,忍不住再次回頭,對麵的那座山已被甩在了身後,兩山脈相連,倒是還能瞧見。
突然看到山穀的位置升起了滾滾濃煙,心口猛然往下一墜,手腳冰涼,顫聲呼道:“王爺!”
聽到她聲音,靖王側目,也看到了,神色一凝,坐下的馬匹漸漸慢了下來。
萬沒料到太子竟然瘋狂到了如此地步,要放火燒山。
心臟“咚咚”地跳了起來,再也無法平靜,就算這般到了東都又如何,倘若郎君死在了這兒,她這輩子還能安心嗎。
她自來都是心頭裝不下半點事的人,又怎願意一輩子都活在煎熬和痛苦之下。
謝家的清白,蒼天在上,自有一份公道。
她想不了那麼長遠,隻知道眼下郎君可能會死,她不能丟下他,哪怕是一己之力,她也要回去試一試。
那股念頭生出來,心頭突然輕鬆了很多。
再也無法往前,翻身從馬背上溜下,顧不得一身狼狽,從地上爬起來,仰頭同馬背上的靖王道:“民女懇求王爺,準許我回去。”
山火一燒,人活下來的幾率更小,靖王也在猶豫,但此時回去,不過是多送一條命。
唯一的解決辦法,便是儘快麵見聖上,“溫娘子快上來,我答應過謝公子帶你去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