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心撞在他胸膛上,溫殊色心下一驚,忙睜開眼睛,郎君已經撐著身子,單膝跪在了她上方,居高臨下凝視著她。
一雙黑眸沉靜深邃,夜色中乍一看,猶如一頭豺狼虎豹,緊繃的身體裡仿佛蘊含了驚人的力量。
心口突突跳了起來,想起上回,突然有些害怕,他這番架勢,今夜該不會把自己的嘴親腫吧.
沒等她多想,郎君的唇毫不猶豫地落了下來,覆蓋在她的嘴上。
溫殊色深吸一口氣,抓住底下的褥子,做足了準備,然而.片刻過去,沒有預想中的氣勢洶洶,也沒有預想中的狂風卷巨浪。
郎君的唇瓣輕輕地在她的唇上一下又一下地啄著,剛碰上便鬆開,再啄再離。
溫殊色突然有了一種錯覺,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塊一碰就碎的豆腐,讓他不敢下嘴。
他一欺上來,她的心便吊了起來,還沒來得及落下,他又鬆開,猶如撓癢癢,半天沒撓對地方,瞌睡都被驅走了大半,實在是受不住折磨了,主動伸手摟住他脖子,把他正準備離開的唇瓣一把壓下來,嘴兒緊緊相貼,隻聽“啵——”一聲,癢癢終於撓到了正中心,小娘子舒坦地吸了一口氣,再也不想折騰了,輕輕地把郎君從身上推開,拉起被他掀開的被褥往身上一蓋,懶洋洋地道:“好了,郎君睡吧,我頭都被你鬨疼了.”
被她推開的郎君,仰躺在了枕頭上,雙目空洞,神色慘敗,頗受打擊。
黑暗中緊咬牙關,心中怒罵,裴卿那頭沒見識的蠢驢.
—
旁邊裴卿拉開門出來,目光剛往旁邊的房間瞥了一眼,莫名有了種想打噴嚏的感覺,及時捂住嘴。
一時噴嚏落下,被拳頭堵住,還好沒吵到人。
謝劭把那農夫塞進屋後,那農夫便是一副戰戰兢兢,賊眉鼠眼的模樣,實在倒胃。
橫豎白日裡也睡過一覺,裴卿起身打
開門走到了院子,月色被林子裡的樹木遮擋,淡薄又模糊。
本想去院子前的柴堆上坐一陣,突然聽見屋後傳來幾道涔涔水聲,尋聲走過去,便見夜色下,一姑娘正抬著胳膊費力地往竹竿上晾曬衣裳。
正是農舍的那位啞女。
不知道身後有人,一回頭看到裴卿立在那兒,啞女嚇得不輕,往後退了兩步,惶惶不安地看著他。
裴卿知道自己的長相不如謝家那位三公子風流倜儻,也沒有周世子的貴氣,更沒有崔家那位富家子弟的溫潤如玉。
加上白日把刀架在人家脖子上半天,恐怕早就成了凶神惡煞的土匪。
怕把人姑娘嚇出個好歹,立在那沒動,掃了一眼盆裡的一堆衣裳,又抬頭看向滿竹竿的濕衣,出聲道:“都是你洗的?”
姑娘點了點頭。
裴卿想起正躺在屋裡的那位肥胖農夫,眉頭一皺。
啞女卻走去旁邊屋簷下搭建的灶台上,提著一個瓦罐往土碗裡倒了一碗藥,小心翼翼地捧在他麵前,目光看向他胳膊上的傷。
裴卿一愣,很快猜到了她是什麼意思,並沒有接。
啞女似乎看出了他的顧忌,把碗送到嘴邊,“咕嚕”一口吞下,再抬頭看他,眼裡帶了幾分歉意。
瞧出來她是在道歉,碗裡應該是治傷的草藥。
這才伸手接過,仰頭一口,碗裡見了底,把空碗遞給她,“多謝。”
啞女搖頭,倉促地笑了一下,碗放上灶頭後,蹲下來繼續搓衣裳。
裴卿便坐在牆邊的穀草堆上,看著她把一盆子臟衣洗完,晾了滿滿一竹竿,幾乎都是屋裡那位農夫的衣裳,又問:“你父親不乾活?”
啞女搖了下頭,又慌張地點頭。
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意思,但裴卿看出來了,這農夫壓根兒就不是在養女兒,而是在養奴隸。
心中暗嗤了一聲,這天下的父親,不是東西的還真不少。
啞女洗完了一盆衣裳,見他還坐在那兒,對他揚了揚手,雙掌疊起來放在臉側,偏頭做了個睡覺的手勢。
大抵是在勸他早些歇息。
瞧了一眼天色,確實不早了,正要起來,見啞女轉身又走去了灶台後,不由疑惑,“你不睡覺?”
啞女搖頭,衝
他指了一下跟前的堆柴,從裡麵掏出一把斧頭,一手對著他做了個捂耳朵的動作,又是在催他回去,怕吵到了他。
裴卿沒動。
啞女見勸不動也沒再管他,忙著乾活。
啞女的個頭並不高,身體看著纖弱,一雙胳膊揮起斧頭來,力氣倒是不小,灶台上點了一盞油燈,光落在她跟前劈柴的木墩上,瞧了一陣,裴卿的眼前突然恍惚了起來。
啞女的身影慢慢地同腦海裡那道熟悉的身影重疊。
裴元丘走時,他才六歲。
一對孤兒寡母,想要討生活更難,那些年母親白日替人做工,夜裡便和這位啞女一樣,劈柴洗衣,常常忙到半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