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這副模樣,讓人格外討厭,元明安看向他一眼,曾經被他處處碾壓著自己兒子的那股浮躁,又浮了出來。
放下茶盞起身,“謝公子既然來了我這兒,本官必會好好招待。”吩咐侍從,“給謝公子備宴,萬不可怠慢。”
“多謝元大人好意,隻是今日謝某為公事而來,不便打擾。”謝劭拱手謝了禮,道明了來意,“謝某從王爺之處得了一份告身,獨缺一枚章印,還請元大人授命。”
元明安笑了笑,“不過是一個印章,有何可著急的,謝公子先下去歇息,我自會替謝公子安排妥當.”
元明安說完便往外走。
謝劭腳步卻沒動,“元大人若公務繁忙,謝某便不再打擾了,既已來過,就此告辭。”
能略過他門下省,拿到這份告身,必是經過了皇上的授意。
當是他靖王為了穩住他謝三給的一點甜頭,畢竟往後還得借助他謝道林在朝中的勢力,為自己鋪路。
自己因太子一事,捅了皇上的肺管子,當下還沒脫身,要是再因此等小事鬨到皇上跟前,怕是正好給了他揪住自己的把柄,尋個由頭懲治。
謝劭轉身,快要踏出門檻了,便聽元明安道,“謝公子既然如此著急,便先辦正事。”
上前幾步走到謝劭旁邊,緩聲道:“隻是這東都不比鳳城,人多規矩也多,各門各處還得勞煩三公子親自走一趟。”
想要一份告身,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
當真要鬥硬,先得查祖宗八代,還得考核身體,沒有缺陷方才合格,一套流程走完,花上大半日的功夫都算是少的。
今日能來,謝劭便做好了心理準備,轉頭同那侍從道:“麻煩帶個路。”
元明安轉頭,看著踏道下的背影,突然出聲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三公子想必應該不怕狗了吧。”
當年他可記得,謝仆射親自找上門,砸開房門的鎖
,把人攙扶出來時,他謝三站都站不穩,哭得梨花帶雨。
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尚且囂張不到哪兒去,如今當了幾年的紈絝,回到東都,他還能翻天不成。
前麵謝邵腳步一頓,慢慢地停下來,回過頭,眸色冰涼,侵出了眼底的鄙夷之色,如同當年看他元明安那般,麵上帶著輕視和倨傲,“元大人不知,畜生不可怕,就怕人心連畜生都不如。”
說完,沒再看他元明安一眼,轉身讓侍從繼續領路。
穿過幾道月洞門,隨從的腳步停在了一道門外,衝著裡頭的人喊話,“給事中可在?”
當初謝家大公子謝恒,接到朝堂的任命書時,大夫人無處不炫耀,閔章記得確實是門下省的給事中。
本以為會遇上熟人。
片刻後從裡走出來的一人,歲及中年,麵孔陌生,並非是謝家的大公子謝恒。
見是元相身邊的貼身侍從,那給事中問道:“元大人有何吩咐?”
侍從看了一眼立在台階下的謝邵,湊到那人跟前低聲交代道:“這位是謝家三公子,元相囑咐,讓給事好好招待。”
朝中大多數的告身都是提前定好了的,門下省這一關,不過是走走形式,有的人甚至隻遞個話進來,便給予通過。
元相今日特意派人來囑咐,給事中豈能不明白。
目光朝謝邵投來,揚聲道:“謝公子不好意思,麻煩稍等會兒,手頭上的事還沒辦完,實在是脫不開。”
謝邵一笑,倒也沒著急,“給事先忙。”
侍從把人帶到,便算完事,轉聲回去複命,留下謝劭和閔章兩人立在門前乾等。
時辰一點一點地過去,門口陸續有人進出,個個都低著頭,或是相互說笑,唯獨避開兩人,目光不往他們身上看。
閔章在鳳城才跟著謝劭,並不知道他之前在東都的日子,如今才看出來,官場竟然有這麼多彎彎繞繞的治人法子。
這些人明擺是在給主子使絆子。
轉身瞧了一眼院子裡的滴漏,這都快過去半個時辰了,再這麼等下去,怕是等到太陽落山,未必也能等到那位給事中忙完。
實在忍不住,同謝劭道:“主子的告身乃陛下親自所授,何須讓這等人為難,直接上三衙裡當值,誰敢阻攔。
”
“連一枚印都拿不到,往後如何在軍中立足,豈不是讓人嗤笑。”見時辰差不多了,謝劭抬步走向門前,不顧侍從相攔,徑直闖進了屋,立在適才那位給事麵前,問道:“大人可忙完了?”
給事沒料到他會突然闖進來,忙把桌上的卷宗攤開,一臉為難,“還沒呢,謝公子怕是還要再等會兒”
謝劭看著他,麵色再無半點和善,“門下每日的事務,都有歸案,五年前因你們門下省的延誤,導致奏聞沒能及時呈上,耽擱了大事,陛下便下令,明文規定,給事手上的所有文書,積壓不可超過兩炷香,謝某在外等了半個時辰,已給了大人足夠的寬限,既然給事還要繁忙,要忙多久,請給謝某一個準確的時辰。”
給事臉色一變,沒料到他一個從鳳城回來的人,倒是把門下省摸得清清楚楚。
能讓他繼續等,但時辰不能亂定。
元相既能讓人把他送到這兒,本意也是讓自己暗裡使絆子,明麵上不能撕破臉。
見好就收,“既然謝公子著急,那我便先替謝劭處理。”
謝劭沒再說話,從袖筒內掏出告身,放在了他麵前。
給事中接過,一看宣紙和字跡,便知是從何處何來,心頭一跳,嚇出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