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低頭不吭聲。
她說的他都明白。
江棄從來就沒忘記,季遙極力助他修複靈根,從一開始就是為了解除她們之間的血契。
他也知道,若不是血契一開始就將兩人強行綁到一起,他不會遇見季遙,季遙也不可能容他待在身邊。
可與她待在岐黃穀的這幾年美好得就像夢一樣,讓他以為可以一直這樣生活下去。
是他在奢望。
季遙見他不吭聲,又開始頭疼。
她抬起他的頭,不容他退縮:“甜甜,你答應過姐姐的,不是嗎?”
江棄被迫與她直視,沉默許久,終於開口:“姐姐,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季遙鬆開手:“江棄,你十六歲了。”
江棄眼神黯淡下來:“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了?”
江棄抱住自己,縮成一團,頭埋在膝蓋上,悶聲道:“你不要我了。”
季遙扶額。
明明個子竄得比她還高,長腿長手的,硬是在床上委委屈屈窩成一團,看著還真怪可憐的。
確實可憐,很久很久以前,他是不是也用過類似的裝可憐的招數來著?
季遙突然很想念初見麵時他叫囂著喊她“女魔頭”的欠揍模樣,那樣她就可以毫不猶豫地動手收拾他。
不像現在這樣,她狠不下心。
“甜甜,你十六歲了,是時候去探索這個世界了,就像當年的我一樣。那個時候我也很舍不得我師父,但我知道我必須要去,這是我修行的必經之路,也該是你的必經之路。”
季遙摸了摸他的頭。
“其實很久以前我便說過,我終有一天要回去我該去的地方。但是我們之間從來就沒有‘誰不要誰’,因為我們是姐弟,是家人,這是永遠不會變的,明白嗎?”
江棄突然抓住她的手,抬頭盯著她,眼眶漸漸紅了。
許久,他說:“姐姐,不明白的是你。”
……
他這是什麼意思?
直至啟程出發前往連易,季遙都在納悶。
本來是她在疏導江棄,結果反過來變成她一頭霧水,問了幾次,江棄也不肯說,卻默默聽話收拾了行李。
也不知道這是接受現實了還是沒有。
啟程前,季遙同商夜告彆。
那片月光下流光溢彩的逐月花,依舊美得夢幻。
“商夜,多謝你這一路來的幫助,也謝謝你的花,很有用,你要是有需要幫忙的,也儘可來連易找我……找蕭然也行。”
商夜低笑著搖搖頭:“阿遙何必一直與我客氣。”
“這片逐月花本就是為你而種的。”
他從懷裡取出一個香囊:“這是我新做的逐月花囊,阿遙若是能收下我的心意,便是在幫我忙了。”
話已至此,季遙也不推脫了,接過這個做工精致的香囊,與他道彆:“我會好好保管的。山高水長,商夜,有緣再見,珍重。”
商夜低咳幾聲,笑著目送她遠去。
他低低笑了。
***
與雲嵐一番依依惜彆,季遙帶著江棄正式啟程。
江棄至始至終都很沉悶,變得更不愛說話。
本來話就少,現在她不主動開口,他也能沉默一整天。
季遙知道,他這是在用沉默表達自己的無聲抗拒。
可她決定了的事情,就不會輕易改變,就算那個人是她視作家人的江棄也一樣。
江棄也明白。
所以在季遙給了他一把新的劍時,他沉默片刻,接過,沒有再過問孤光的事。